扶姣嗯一声,慢吞吞地漱口,披上氅衣就要往外走,被扶侯叫住,“又去做什么?”
“找李承度呀。”扶姣道,“昨天他答应我,会带我在城内玩儿。”
“不要总是打搅悯之,他也有许多事忙,没那么多闲暇。”
扶姣理所当然道:“那爹爹就少给他派事做嘛,我在这只和他熟悉,当然要他陪着。”
她说话时,扶侯暗地一直在认真观察女儿举止神色,见她一如既往得娇蛮,并无任何藏掖之感,心中最后那丝怀疑也消失殆尽。是了,如果当真扯下这等弥天大谎来诓骗他,如今怎会还有心思去逛街游玩,纨纨心性简单,伪装不了。
他遣退仆役,慢声道:“昨日所言之事,纨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扶姣一副你好笨的模样,指着那包裹,“不是爹爹让我收拾好来回的行李吗,我昨夜就吩咐下去了。”
扶侯一顿,他其实只是说句话开个头,沉思片刻,“昨日爹爹想了许久,也知晓纨纨的心思,你是在为阿娘抱不平,这点……爹爹确实有错。但婉姨娘毕竟服侍我一场,纵然有过,也不至要她性命。昨日你已撒过气了,依我看来,遣出府便是,以后就与我们再无瓜葛,可好?”
说着微微露出慈父笑意,“纨纨最是心善,定也做不出太狠心的事,我说得对不对?”
这是完全把她当三岁小孩儿哄了。扶姣也未生气,目光轻轻地在扶侯身上扫过,脑中是对李承度料事如神的惊讶,果然一切都如他所言,爹爹最初会这样来劝她,或者说,试探她。
“爹爹觉得可以吗?”她反问他,“如果在阿娘的面前,你也能这样说,我就同意。”
这句话显然捏住了扶侯命脉,他如果是能够在妻子牌位前面不改色说谎的人,当初就不会对着女儿遮遮掩掩。那些心腹幕僚对他这点也甚是了解,有时都忍不住暗地摇头,道侯爷心狠,却还不够狠。
“至于另外一个。”扶姣似在思索,扶侯接口道,“稚子无辜,循念和他姨娘不同,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纨纨若不喜欢,就远远送走。”
扶姣露出犹豫神色,半晌道:“好罢,但是爹爹不许再见他。我并非不让爹爹纳妾生子,但是那个婉姨娘,她曾经是阿娘婢女,又在阿娘离世不久就……如果是其他的,我才不会这么生气,爹爹正值春秋鼎盛,以后想要多少子嗣都可以,缺这一个,也没什么。”
她别别扭扭的模样,说明那腔怒火的确只针对婉姨娘,对他这个父亲顶多有些不满,更深的怨却是没有的。慢慢的,扶侯心底倒真再度升起对女儿的愧惭之意,作为人父,他做得确实不地道,不怪纨纨那样大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