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讶然,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无论是李氏对她的绝情,还是她对李氏的态度;或者普乐寺里她偷偷藏起来的姜氏的牌位,还有宝蝉是姜蝉,都昭示着她有着不一样的出身,如今都解释得通了。
“妾身的外祖父早年是个小有名气的隐士,慕名找他求学的人很多,妾身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他也是外祖父的关门弟子。外祖父膝下一儿一女,父亲与他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娘及笄后,父亲便向外祖父提亲,外祖父也答应了,可谁知就在他们婚前,李家的小姐却因一次偶遇,看上了父亲。”
她淡淡叙述:“父亲十分衷爱母亲,断然拒绝,可李家小姐乃是高官家的小姐,高高在上,从来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别人不要她的。父亲越是拒绝,她便越是上了心,后来更是手段百出,威逼、利诱、恐吓。可外祖父是个文人,骨子里自有文人的气节,除非父亲说了不娶,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亲的。”
“后来,她先是以妾身娘的性命威胁父亲退亲娶她,父亲被逼只得应下。可那时他与我娘感情正浓,哪里舍得下她,因而茶饭不思,大病了一场。李家小姐不想让他死,便提出纳我娘进府,外祖父并不答应,可我娘却答应了,后来,她便成了父亲的贵妾。”
她的眼神淡漠:“可此时,才是姜家悲剧的开始。”
“父亲自然是深爱我娘的,他们两人成双成对、双宿双飞,李家的小姐被冷落一旁,由爱生恨,我娘的日子便渐渐难过。其实在我之前,她曾有过身孕,后来没了。而我在五岁那年也被人从假山上推下去险些丢了性命。去年,我娘好不容易再次有孕,李家小姐却栽赃她偷人,趁父亲外出办案时,将她活生生打死在阶下,一尸两命。那时,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
说着她扯了扯嘴角:“现在想想,那时她就已经怀疑我恢复了记忆,因而特意叫人将我喊去,叫我亲眼看着我娘的死,我也只能看着她身体里的血流淌了满地,还要装作视而不见,喊李氏母亲……”
“慈儿……”信王担忧地握住她的手。
“便是如此,她依然不放过我娘,将她的尸体扔在城外的乱葬岗,她的尸体被野兽啃食的血肉模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吃没了,只剩一个透风的洞,血淋淋的洞……”她的脖子上又爬上扭曲的青筋,眼里的浓墨翻滚,似在沉默怒吼,脸色隐隐扭曲。
“慈儿!”信王忍不住高声喊她。
温慈眼皮颤了颤,到底慢慢冷静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漆黑的棺材上:“而我外祖父一家,主子带奴才,总共三十二口人,在我六岁那年,一个深黑的夜里,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婵儿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她的奶母将自己的女儿抵了她……”
“出事后,我娘不敢立时将她带回温家,只好将她秘密养在外面,半年后我外出时,遇到了一个‘小乞丐’,我喜她乖巧,便缠着‘母亲’带回府里,如此,我才能将她带在身边。”
她的声音轻轻地在空旷的屋内响起:“我答应了我娘要好好照顾她,因为她是姜家唯一的血脉了,可我没能做到。”
信王心疼之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能认亲母,还要日日喊着仇人母亲,又在仇人的眼皮子保住了外家唯一的亲人,她的隐忍和坚韧实在超出他以往对她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