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国公主道:“你父亲的异动,不知如何传到了朝廷。朝廷震动,即刻派人来查。为了不打草惊蛇,你父皇假意散尽谋士,又找来文谦合谋了一出苦肉计,才让朝廷暂且放下疑心。事后,你父皇下令清查,种种迹象都指向王、常二人走漏了风声。”
当日的种种仍历历在目。谯国公主守着,不由地闭了闭眼。
她不顾一切地替王庭和常仲远作保,若皇帝还有一分理智就该明白,那二人将毕生心血都给了他,又如何会毁了这一切?
“只可惜。”她叹息道:“你父皇那时已经全然信了谗言,要将二人就地诛杀。我那时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声泪俱下的求他,才让二人免于一死。但你父皇并不罢休,将二人责打一顿,囚禁起来,待正式举事之后,才将他们逐出了镇南王府。阿庭和仲远啊……”
说到此处,谯国公主的声音哽咽。
宫人赶紧上前安抚道:“公主,往事已矣,保重为上……”
她摇摇头,将春荣推开,对裴渊道:“从此,二人就从镇南王府消失了。曾经风光无两,却再也无人问津,甚至无人敢提起这两个名字。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记得。事发之后,我不愿再见到这些污浊之事,从江州出走。后来觉得在外游荡亦是甚好,便成了习惯。新朝初立时,我曾特地回京,建议你父皇为二人平反,追封爵位,可你父皇什么也没说。我心灰意冷。他们二人,是我亲手养大,最后却是被我的亲侄子埋入深渊,赫赫功劳,却连名字也不曾留下。”
裴渊问:“他们离开江州后去了何处?可曾再联系姑祖母?”
谯国公主摇头:“那时,我亦生了场重病。二人在我府上曾休养了些时日,没多久,就留书拜别而去,再也没出现过。我知道,他们是顾及你父皇得天下乃大势所趋,不愿连累我与他生隙。后来,我辗转寻找,最后在文谦那里才打听到些许消息。他们二人都各自隐居,成亲生子。再后来,仲远夫妇在死于疫病,阿庭郁郁不得志,得知了仲远的死讯,亦无苟活之心,将儿子托付给文谦之后,追随知己而去,而阿庭的妻子亦在三年前病故。”
裴渊听罢,沉思片刻,道:“姑祖母这回来当正宾,是要看看常公的孩子的。”
“原本是,可后来又听闻了你的事。”说罢,她看向裴渊,“阿庭和仲远一直不想打搅我,交代文谦,不让我知道二人后代之事。若非我多年派人苦苦寻找,得到线索,也不会知道原来文谦收的两个弟子就是他们的后代。如今既然我知道了,依然会像过去一样护着他们。”
谯国公主正色道:“九郎,你父皇已经对不起二人,至今不曾反省,我不许你再步他的后尘。你娶了晚云,是好是坏,皆取决于你。但你要是有一丝丝犹疑,就立刻将她放开。我当下已经大半身子入了土,你若还认我这个长辈,便万莫敷衍。”
裴渊紧了紧拳头,他原本以为他和晚云之间不过隔着些繁文缛节,如今看来,却是深渊一般。
想到皇帝,裴渊的心便沉甸甸的,如同压着巨石。他的母亲,晚云的父亲,无不是被这个他称之为父皇的人所辜负。从这个意味上,他和晚云算得同仇敌忾,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