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晚云精神一振,随即将前前后后详细地说了一遍。
“阿兄,”晚云很是不忿,“师兄和沈姊姊只是正儿八经地伸冤,为何讨一个公道竟那样难?”
“因为这是京师。”裴渊道,“且牵扯到了封家,那公道注定不会来得容易。”
晚云听着,踌躇片刻,瓮声瓮气道:“就像阿兄的母亲当年那样么?”
马车摇晃,外面随从手里的火把光透过车窗上的纱帘,在裴渊的脸上明晦不定。
轻柔的话语,勾起了他心底的痛楚。在不知多少个深夜,他想起惨然度日的母亲,如鲠在喉。可公道迟迟不来,他也已渐渐麻木,甚至开始麻痹自己,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只是弱者的乞怜,谁强谁就是那个公道。
许多年来,包括岳浩然在内,所有人都告诉他,只要他强了,做什么都是对的,公道也自然是他的。
所以,他逼着自己成长,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但越是强大,他越觉得,所谓的公道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是位高权重,反而不会有人去关心他是否真的应该为自己讨还什么。
只有晚云,孜孜不倦地讨问这些早已被人遗忘的公道。
母亲的冤情他早就知晓,里头的污秽难堪到叫他不忍告诉晚云。可没想到她一路闻到了文公那里。从信中得知这些,他甚是诧异,又甚是感慨。这么些年,真正替他关系着的母亲的,便只有一个她了。
“我母亲是我母亲,所有的事,都会一桩一桩算清楚。”裴渊徐徐道,“正因为难,你我才不可退缩。你要帮着你师兄,我就帮着你,可好?”
晚云心头一颤,似有一股暖流绵绵注入。
她笑起来,一下扑到裴渊怀里,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马车一路往东市去。
东市人口密集,房屋密布,难免时常有走水失火的事。于是,官府便在东市东北角挖了水池,从城外的龙首渠引了活水灌注。
仁济堂当初在选址时就特地选了靠近水池的一角。如今这番火势,不得不感谢前人的先见之明。
它不只是个药铺子,还设有医堂收留病患,因而打通了东西南北的八个铺子,单独成了一处大院落。也幸而自家铺子大,这把大火才没殃及邻里。
第286章 夏至(四十六)
晚云到达堂中,火势已经只剩零星,百余人进进出出,有的继续扑灭明火,有的将物什从危房里搬出来,井然有序。
楼月仍在人群里指挥着,颇有大将之风。见裴渊和晚云回来,赶紧迎上前,看了看晚云:“无事么?”
晚云看他满头大汗的,脸上还有些烟火留下脏污,不由大受感动:“我无事,你辛苦了。”
“我问的不是你,我问的是绑你的人。”楼月道,“可还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