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深自然知道裴渊的心思,叹息道:“老奴明白,殿下还在为贤妃伤心。可有句话,无论殿下相不相信,老奴还是要说,这些年圣上心头还是惦记着贤妃,前阵子贤妃的忌日时,圣上还特地去了皇陵一趟,在贤妃坟前说了许久的话。圣上心头的苦楚和无奈,本来只能和殿下说,可殿下却因着此事频频与圣上冲突,圣上就真的没人说了。”
裴渊又想起临走前看到太极殿中的孤寂身影,沉默片刻,道:“看来父皇健忘,他忘了母亲在临死时曾说,盼与父皇再无来生,再也不见。人都入土了,也不能叫人安息么?”
“殿下……”
裴渊抬头看阴沉的天,道:“天不好,阿公回吧,别被雨淋了。”
第309章 夏至(六十九)
朱深只得道:“如此,殿下也赶紧出宫吧。无论如何,殿下打了胜仗,又找着了心仪的娘子,老奴替殿下高兴。还不知娘子姓甚名谁?”
裴渊道:“告诉阿公也无妨,姓常,名晚云。”
朱深的目光定了定,脸色微微一变,问,“姓常?文公的弟子?”
“正是。”
朱深怔忡片刻,道:“知道了,那老奴先行一步。”
裴渊拱手道:“阿公慢走。”
朱深没多言,转身而去。
注视着朱深离去的背影,裴渊眯了眯眼。
像朱深这样的御前老人,喜怒都是一张笑脸,能叫他色变的事毕竟不多。他必定还记得圣上为镇南王时,身边那常姓谋士吧?
裴渊曾想,晚云的几重身份里,兴许常仲远之女才是最大障碍,今日一试,果不其然。
天空响起个闷雷,他赶紧往宫门去。
朱深心事重重地回到太极殿。
宫人已然依他的吩咐,将殿内打扫妥当,并点上了灯。
皇帝疲惫地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朱深上前,道:“老奴已经依陛下吩咐,送了送殿下,劝慰了几句。殿下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想必过几日就好了。”
皇帝听罢,左手细细摩挲了右掌,缓缓道:“说来,我还是第一回 对九郎动手。太子我打过不少,二郎打过……”他一一算着,“唯独没有打过三郎、四郎和九郎。四郎只会倒腾房子,没什么叫我操心的。而三郎和九郎……”
他没有说出口,而朱深知道,那是愧疚。
朱深恭敬地立在一旁候着。
这么些年,安慰的话已经说了许多,但他知道皇帝还是过不了心底那个坎。
“这些年来,我尽量遂他们意。三郎风雅,便让他领太常寺。九郎文武双全,就让他做一方守将。两人都有能耐,我以他们为荣,这才是朕的儿子。反观封家……”皇帝说着,嗤之以鼻,“封良都生了什么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封爽那等不上道的货色,若不是看在封良的面子上……封家的后代如此,后继无人,封良也是此想,故而办事着急了些。”
皇帝自言自语着政事,朱深不好搭腔,只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