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打记事起,母亲就爱养鸟。”太子看着它,缓缓道,“譬如这雀鸟,它知道扇动翅膀的方法,不能太扑腾,那样显得聒噪;却也不能不扇,那样与死鸟无异,母后不喜欢。幸而它学会了如何讨好母后,这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在母后的寝宫。人人都夸母后养鸟出色,却不见那些悟性差的,或忍受不了牢笼的孤苦,绝食而死;或学不会哄人的伎俩,最终也会落下个丢了性命的下场。”
太子说罢,回头看向皇后,自嘲道:“母后,你看这雀鸟多漂亮多风光。我和五弟便是它。”
皇后的目光变了变,仍冷冰冰道:“胡说什么。堂堂太子,竟要自比雀鸟,简直不知羞耻。”
太子不以为意,只将那鸟笼取下,捧在手上,道:“怎是胡说?儿臣和五弟从小活在一个漂亮的牢笼里,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须得像这雀鸟一般,极力表现,哄着主人家高兴。但主人家眼光甚高,难以取悦,因而我等时常心生惶恐,战战兢兢。活的越久越是惶恐,不知什么时候主人家失了耐性,就会抛弃我等。”
他说着,用喂鸟食的长柄铜勺逗了逗笼中的雀鸟。
那雀鸟起初跳上跳下地避开,而后乏了,蜷缩到一旁,瑟瑟发抖。
太子继续说:“可即便我等诚惶诚恐,却已经离不开这牢笼,挣扎也无用。我等也厌恶了这么活着,五弟想,不如死了算了。但他死时难得机灵了一回,替母后和封家揽下了所有的罪孽,算是还了母亲的养育之恩。此生再无牵挂,走得干净潇洒。”
他说罢,突然,将铜勺反过来,用细细的长柄狠狠一戳。
金丝雀发出凄厉的叫声,美丽的羽毛染上鲜红的血色。
太子露出满意的笑:“母亲,我和五弟像它一般,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血色像针一般刺入心房,皇后只觉得心如刀绞,冷汗直流。
“住口……”她气的颤抖。
“儿臣说完了。”他将鸟笼和勺子扔到一旁,那雀鸟扑腾了几下翅膀,死了。
皇后痛心地看着太子。只觉得二人只见隔着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她心里的话,无论如何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太子,”皇后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道,“大敌当前,你我却离心,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哦?”太子道,“不知我的仇家是何人?”
“你的仇家多了,十二个兄弟里,除了阿律,个个都天然是你的仇家。”皇后咬牙道,她不信太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太子何意?莫非要将我等当做仇家么?”
太子叹息道:“自然不是。只是母亲,我当前并无仇家。”
说罢,他施施然做礼:“儿臣先行告退。”
“太子!”皇后怒喝一声。
正说着,柳拂匆忙进来。
皇后指着柳拂:“不是说叫你出去么?”
柳拂赶紧道:“中宫,太后来了。”
皇后微微色变,还未及思量,却见太后已经快步进来。
皇后匆忙起身,还未及更衣行礼,太后已经用力呼过来一个耳光。
柳拂惊呼一声,赶紧过去搀扶起倒在地上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