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臣的话问完了。”
裴渊说罢,就地跪下,对皇帝深深一拜:“请陛下保重身体。”
听到他的称呼,皇帝微微眯眼:“你唤朕什么?”
裴渊站起身来,平静道:“陛下已经不认臣这儿子,从今往后,陛下与臣便是全然的君臣。臣为河西道总管,凉州府都督,如今是时候回去了。”
皇帝的手微颤着握紧了拳头,而后狠狠拍在案上,茶杯被震起,摔在地上成了粉碎。
旁边的内侍宫人吓了一跳,皆伏拜在地,不敢出声。苏禹亦伏拜在地,心中叫苦。朱深如今不在,他虽是朱深的徒弟,却也不敢上前劝一句,唯恐惹来杀身之祸。
“河西道总管,凉州府都督?”皇帝冷笑,“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认你为臣子,你即是,若不认,你什么也不是!回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是朕的凉州!”
裴渊伫立着,这殿上,唯有他不曾跪下。看皇帝如一头野兽般怒吼,他反倒越发平静。
“若臣什么也不是,陛下又为何惧怕臣回到凉州去?”
“你要做什么,谁人不知。”皇帝道,“朕绝不会坐视你强占凉州。”
“陛下想收回凉州,如今臣就在这太极殿上,陛下可即刻动手。”裴渊不以为忤,声音朗朗,“陛下将臣的官职削去,臣手上无一兵一卒,何来强占?若陛下担心臣就算无官无职,在凉州也能一呼百应,那只能说明是民心所向,陛下从未拥有过凉州。”
“逆子!”皇帝怒极,随手操起一块镇纸砸去。
裴渊微微侧身闪过,那方镇纸砸在厚厚的丝毯上,竟生生砸出坑来,碎裂开去。
“将这逆子给我拿下!”皇帝喝令道。
刘廷在意领着侍卫等候在外面,得令之后,涌入殿中,将裴渊包围。
裴渊虽手无寸铁,却仍站着笔直,毫无惧色。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侍卫们竟被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唬了一下,脚步踟蹰。
“站这么远如何拿人?”裴渊淡淡一笑,上前去,伸出手来。
刘廷向来听闻裴渊武功高强,可轻易在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原本以为裴渊心高气傲,定然不甘心乖乖受缚,他们定要费一番气力。可见得他竟如此配合,刘廷反而有些错愕。
不过他没有犹豫,随即上前,亲自用绳索将裴渊双手缚住。
“启禀陛下。”他向皇帝一礼,“人犯已经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送去大理寺,严加看管。”皇帝道,说罢,仍皱着眉头,在榻上闭起眼睛,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裴渊。
待得那一干人下去。
苏禹赶紧领着一干内侍宫人收拾琐碎,没多久,太极殿已被收拾妥当。物什换了新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那丝毯上的坑还隐约可见,一时无法修补。
皇帝仍坐在榻上,以手捂额。
“陛下,夜深了,歇息吧。”苏禹撞了壮胆,上前小声劝道。
良久,皇帝放下手,苏禹瞥见皇帝的眼角似有泪痕,连忙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