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阿兄不愿意呢?”晚云道,“阿兄向来不被胁迫,未必会似师兄所想的行动。”
“他会的。”王阳淡淡地说,“我已经修书一封,向他陈明利害。师父在临终之前,也曾劝说过一番,他会想通的。”
说罢,王阳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去。湿润的夜风拂来,将长明灯吹的灯影摇晃。
晚云将他的酒杯按下,道:“师兄,东进是大事,若失败,则根基全无。我等不能如此自私。”
王阳目光一闪,道:“虽然我等平安退至河西,但此番消耗巨大。我们不仅放弃了几百间铺子,还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家当,数千门人和我们一道背井离乡。晚云,这样的搬迁,我们经不起第二次了。我们有责任让他们安定下来。我也不想自私,可我是掌门,不得已之时不得不如此。”
案上的饭菜凉了,可二人一筷子也没动,王阳唤来仆人,让他们送去伙房热了热。
再送回来时,王阳给晚云盛了一碗肉,语气缓下:“光顾着说,饿了吧?这都是你过去爱吃的菜。”
晚云没有动。
王阳看她的神情,温声道:“我知道你会不高兴,觉得师兄利用了你,师兄给你赔不是。”
“我不在乎师兄利用我。能为师兄所用,才正正说明我的用处。”晚云淡淡道,“我只是有些许失望。兴许是近来高兴的事情太多了,见着了师伯和师叔,门人陆续迁往河西,阿兄也在,我就一门心思地盼着师兄回来,可一切似乎又要没完没了了。”
那神色,颇是冷静,已经不似从前般全然将悲喜写在脸上。
有那么一瞬,王阳觉得晚云有些陌生。
“会结束的,师兄和你保证。师父再也没有往后的计划了,若是不成,师父认命,我亦罢手,届时该如何就如何,不再做更多的挣扎。”他把碗向晚云跟前推了推。
晚云没有回答,却问:“圣上还有多少时日?”
“总不过十天半个月。”王阳含糊道:“此事你不要插手,亦不要随意外出,万事皆由我来安排。”
晚云望着他:“师兄这是软禁我么?”
王阳一怔:“晚云,我不是……”
“我知道不是。”晚云道,“师兄不必多言,师兄怎么会软禁我呢?”
说罢,她将案上的菜往前松了松:“师兄用膳吧。”
王阳并没有软禁晚云,夜里,院子里只有晚云一人。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换了身衣裳,点了蜡烛,走出门去。
这宅子,仍是从前的模样。
晚云去文谦的屋子坐了坐,继而在院子里晃了一大圈,而后,走到灵堂上。
灵堂里空荡荡的,治丧之物早已经撤去。晚云定定站着,未几,目光落在廊下卷起的竹帘上。
风吹来,那几幅竹帘晃动着,发出些声音来。
小时候,晚云总是很害怕这样的地方,每次路过停过尸的病舍,她总是会快步跑开。是什么时候,自己能够这样全然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