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摆摆手,牵起龙椅上昏昏欲睡的幼帝,身后的宫侍见状也跟上,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太和殿。
天气虽然阴沉,至少雨还没落下来。顾仪干脆牵着顾伦在宫里走走。
“阿伦,下回不准再打瞌睡了,不然我可要罚你多做些课业了。”顾仪轻轻刮了身旁幼儿的鼻子,得到一声“哼”的回复。
“阿姊,有你不就好了嘛,每日都要来这里好累!”顾伦抱怨着每日朝会的无趣,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仪的衣角,学着平常幼儿撒娇的模样,偏偏面容严肃,不肯笑上一笑。
“阿伦,阿姊也不能一直陪着你呀。方才听见了没有,阿姊过些日子要去容州一趟,你乖一点,听司空伯伯的话,我回来可是要查你的课业的。”
顾仪没忍住,蹲下身来摸了摸顾伦的头。
近日胸痹没怎么发作,她险些忘记了悬在头上的利刃,会在未来的某一日落下,将一切化为尘土。她陪不了顾伦一直走下去,只能加快些步伐了。
顾伦有些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膝盖,也很懂事地没有挽留。
“阿姊,你要好好的。”
声音很小,被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地的响声盖掉。
雨终于落了下来,宫人急急忙忙地撑起伞,唤来抬步辇的内侍。
另一侧淋着雨的东城又是一番光景。
主管“错讳”案的刘巡查听见岑观言认罪的传信,终于松了一口气,来了大牢才知道这人不仅不想认罪,反倒提出三堂会审。原本不想节外生枝的刘巡查眼看不用刑是撬不开这位新科状元的嘴,也只得同意了。
本以为三堂会审来的不过是宗正处的官员和首告的司空,走个过场就能把罪判了,结果又掺和进了一个昭和长公主。
他对这位长公主凑热闹的行为十分不解,可谁让那位是幼帝唯一的亲眷,理由也找得十分恰当,总不能拦着,也拦不住。
他忐忑着,时间也到了第二日卯时,再忐忑也只能先到刑部大堂候着。
刑部设此堂专为办大案要案,寻常案子有京兆尹府尹府就足够,刑部大堂的椅子都快落满了灰。
顾仪来得最晚,踏进门时环顾一周,堂上坐着司空和刑部的刘巡查,堂下站着翰林院里负责修国史的十几个推官和编修。经手错讳那部分的不过五人。
岑观言立在那里,坚定如竹。
她有几日没见着岑观言了,今日一眼望过去,身形比先前还要消瘦,编修的官袍显得愈发宽大,唯有背脊和那日一样依旧挺得笔直。
他的眸光澄净,和外头云销雨霁的天空很像,吞尽落雨的乌云,再显出湛蓝的平静和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