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凛微微笑起来,“适才那些将校们说得没错——将军本就没罪,为何还要上表白辩?须知那些善于构陷之小人最精于从字里行间中找出所谓的‘罪证’,将军此时言多必失。而这一封空白奏疏发至毕止,恰是将军最好的自辩:既无罪,便无可辩。”
叶增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齐凛打量他的神色,知他定是还在想方才那些将校们所言,不由笑道:“叶将军是在担心此事会影响大营军心?我却以为此事恰是天助将军。”
叶增皱眉,盯着他。
他便继续道:“将军请细想想,王上若是果真欲传位于大殿下,又为何会不直接降罪于将军?大殿下今次如此构陷将军,将军一旦脱罪,日后岂会不助三殿下与其争位?王上之所以愿意给将军自辩的机会,必是心底未想过置将军于死地,而应是欲传位于三殿下,以待其大行之后将军可助三殿下一臂之力。”
叶增却问:“这和你方才所言又有什么关系?”
齐凛依旧是笑,“将军莫急。将军且想,王上一旦大行,三殿下必会诏将军领兵归京,而将军领兵归京,无外乎便是要和大殿下麾下之控鹤军争那毕止外城、内城、王城三处城防兵权——以今日营中将校们前来请命之决心,到时候又岂会争不过控鹤军?是以我说此事恰是天助将军——叫大营将兵们知晓将军是为何人所构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他们越是对大殿下感到愤然,到时候将军与三殿下的胜算便会越大。将军又何苦为此事担忧?”
叶增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河南战事方靖,将士们手中沾染的鲜血还未干透,却又要调转枪头去杀自己的国人么?”
齐凛收起笑意,“举大事者,须得雷霆手段方能成事。将军莫不是真愿看到如大殿下这般的人继我淳国大业,而攥九万边军将士们的性命于他掌中?”
帐外风声陡然刮大,帐布被吹得哗哗直响。
叶增脊背一凛,突然想起那一日与孟守正的对话。
当下眉一沉,脸色亦黑了。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去帐尾,抬头去看悬挂其上的那一副硕大的淳国舆图,目光从烟河南岸向北笔直地划过,最后凝在毕止,低声道:“但愿事情真会如你所说这般。”
【二十四】
脚步杂乱而慌张,一路从远及近,冲进殿中。
殿内殿外皆是一派纷乱。
宫人们立在角落中,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看着围着御榻忙碌着的四名御医,有胆小些的已经开始默默地掉眼泪。
孟永光的王后已于八年前逝世,此后宫中便无掌女眷之务者,此刻内监们眼见殿外跪着一路的内宫姬妾们正纷纷伏在地上哀声抽泣,却也无人敢上前去制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