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内监自外而入,步履蹒踞地走近御榻。
有御医挪让开来,略微恭敬地道:“王上半昏半醒之中,仍等着您来,说是有事嘱咐。”
老内监在御榻旁边跪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王上。”
孟永光的眼皮动了动,垂在榻边的手指吃力地摇了几下,“叫他们都走。”
御医们闻言无声退下,又令等候在四周的宫人们退至殿外。
“我这是快要死了罢。”孟永光扯动着嘴角,似乎是在笑。“不然她们为什么都在哭?”
老内监默声不语,眼眶已湿。
孟永光喘了一口气,“交代你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了么?”
老内监点着头,声音微不可闻:“十一封密札上都已盖了王上的印玺,待王上大行之后,老奴便会将它们星夜发往十一座边军大营。”
孟永光神色一懈,轻一点头,以示满意。
老内监踯躅着,低低问:“王上禁令除河南大营以外的十个边军大营皆不得调遣兵马,却令叶增率兵北上归京——如此大费周章地拱立三殿下继位,何不直接留遗诏为便?”
“你以为遗诏对守正有用?他会因我的遗诏而眼睁睁地看着王位变归王弟所有?”孟永光费劲地摇了一下头。
老内监默然。
“更何况,”孟永光又微微开口,“叶增这个人,我还真是有点喜欢。便在临死之前,再助他一臂之力罢——他身为年轻边将,手中虽是战功在握,可一朝踏上毕止朝殿,又哪里压得住那些家世根基都不容小觑的武臣们?唯有这领兵拥立新王继位之功,才能镇得住殿上那些前朝旧臣、在毕止朝堂之上真正站稳脚跟。如此,守文也可以无所顾忌、光明正大地重用他。”
老内监闻言不禁潸然,“王上为了三殿下竭尽心力,可惜三殿下却不能知。”
孟永光眉心忽而一蹙,似是剧痛来袭,额上满是冷汗。他紧紧闭限半晌,才嘴唇颤抖道:“你走罢,我死的时候,不想让亲近的人看见。”
穿廊下阶,老内监抱着双袖,慢慢走着。
忽听身后极远处的寝殿中传来撕心裂肺一声“王上!”,继而哭声如浪而起,翻滚入天,震恸整座王城。
他有些怔忪,膝盖弯突然软了一下,整个人险些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