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天幕暗不见星,如巨大的黑雾笼罩在整个王城上空,一层层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有整齐划一的跑步声自不远处向他逼近,间或夹杂着兵器与甲片相碰的声音。
老内监抬头,顶着浓浓夜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那是一列从头到脚披挂完整的控鹤军士兵,当即不禁一愣。
可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自己便已被这些士兵们围住,其中一人手持麻绳大步上前,将他三两下反手绑住,罔顾他的挣扎,只略一欠身,道:“大殿下下令,今夜王城中的所有人皆不得擅自出行,需以绳缚了,送至东南角的偏殿听候发落。”
老内监愕然,继而忍住胸中悲意,怒斥道:“王上大行……你们难道没有听见远处哭声?如何敢行此悖逆主事!”
士兵低眼,“正是因知王上已薨,我等才特来行此一事一大殿下为防今夜王城之中有人借机生变,已令一千控鹤军分守王城内外,若无大殿下之令,王上已薨一事无人能够传出王城之外。”
老内监一时呆若木鸡。
他如人偶一般,似是毫无知觉地被士兵们推着向王城东南角走去。许久后他才怔怔回神,身子突然一震,重重地摔倒在地,继而痛哭流涕,以首戗地道:“王上!老奴……老奴对不住王上的嘱托啊!”
秦府偏院厢房。
灯微暗,云蔻猛地睁开眼睛,长发鬓边汗湿,嘴唇有些发干。
她静坐片刻,起身而出,飞快地走去秦一屋外,推门而入。
秦一脸色苍白地伏在案头,听见声响后抬头,眼神怔怔地看向云蔻,“老师……老师亦都听见了罢?王上真的……便这么没了?”她眼中晶莹,神色恸然,咬着嘴唇半响,才止住悲意,蹙眉道:“大殿下遣兵封锁王城内外,令王上遗命无从得出……心思未免过于阴狠。”
云蔻走去她身边,伸手抚过她的头顶,“你这些日子以来夜夜如此,身子如何受得了?”
秦一仰头,脸色有些焦急,“王上临终前曾嘱心腹内侍发调兵密札往河南大营,老师难道没有听见?然大殿下令控鹤军将王城中人扣押不放,王上之命又如何能够传至军前?”她摇头,“依国朝故例,王上此番未留遗诏,朝中上下当有十日时间商议当由何人继承大统,而十日时间一到,便是新王继位之日……大殿下做的是什么打算,老师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云蔻微微地点头。
秦一望了她半晌,忽而垂眸,轻轻道:“老师既是来主动找我,必是听到了什么我所不知的事情。”她又抬眼,注视着云蔻左臂上套着的那只云纹石镯,喃喃道:“老师的飞风流音术出神入化,为我所望尘莫及。我便是竭尽全力,亦只能听到一处的声响;而老师一旦全力凝神,能够同时听到方圆百里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老师方才,是听到了什么更为不好的事情么?”
云蔻低眼,再度伸手,摸了摸秦一苍白的脸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耳边似乎瞬间响起那些层层涌入的痛哭、哀嚎、怒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