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我望借鄂伦部之军力,令晋王被天启均庭废号驱返,而澜州得以因此大乱,自相内斗而无力东出锁河山,由此可解我淳军东线之压力。”
孟守文一直说到此处方停了一下,垂首顾她,忍不住微笑:“而你却以为这是我要废了你的淳后之位,再将你送回北陆的国书——实在是大可不必。”
宝音更加赧然,然而想了想,又忍不住为自己今日上殿问责的举动辩解道:“当日你曾说,要给我的父亲写信,然后让我回北陆……况且,我又不认得那么多你们的字。”
“当日为你的行径所气,兼又以为你对我的心意毫不顾忌地凌踏,是我一时口不择言了。”
孟守文回应道,意态诚恳,以示歉意。
然而他未说出口的真相则是:那一日对她真切动怒过后,他确实有命人出制她的废后诏令,亦写就了一封欲将她送归鄂伦部的国书,可是不过半日,他便想到正在南面戮力奋战的数万大军、想到叶增临行前曾切切叮嘱他的后续北陆军马援送事宜——于是他便立刻冷静了下来,亲自烧毁了那已经制成的诏令与国书。而也正是当他那般冷静下来过后,才又真切地感受到,倘是在之前的盛怒之下将她废立、送走,他竟不能确言将来他定不会后悔,而待彼时再悔,这一切又将是全然无法挽回了。
此时,不知这些事后曲折的宝音闻他此言,亦敞开心扉,轻声道:“那一日,我背着你不与你商量便想要将叶家大公子送出王城,这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你对我的那些指责,也会令我十分委屈和生气。”
“哦?”
“你说,我对你的种种戒备、隐瞒、不忠、不敬,皆是因我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你的女人。”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静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宝音于是低垂眼帘,鼓了鼓勇气,继续道:“当初,你虽是为了十万战马而将我娶至淳国、册封我做了你的王后,但在那之后你对我难道不是毫不掺假的一片真心吗?而我当初,虽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母亲而尝试着与你多加相处,可我又不是草木之人,难道我对你就不会有任何真心吗?”
孟守文闻此,竟愣了楞。
怀中的蛮族女子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直率认真,说出的每一个字更是从未有过的咬字清晰,令他无法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
少顷,他缓缓地笑了。
然后他抬手拨开她颊侧的碎发,侧首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
而她仅仅是颤抖了一下,便阖上双眼,不曾反抗不曾挣扎,静静地感受如潮水般向她冲盖下来的他的气息,任霞色飞满双颊却不自顾。
·
此时,王城外一骑飞驰而至,骑手滚鞍落马,急促地向王城守卫奉上一封粘有六根赤羽的军报。
而这一封军报被人急速送至政殿门外时,却遭到了内侍的谆谆阻拦:
“王上此时正忙,有事晚些再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