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不能信……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素白袍袖慢慢一收,眼中带笑,看着她道:“陛下,是臣。”
英欢瞳中一缩,人乍然清醒过来,盯他盯了半晌,才微一展眉,脸上陡惊之色迅消,水眸淡眄,和和缓缓道:“京中发药,倒将你也一道发来了。”
平稳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其间何意。
宁墨见她不再重咳,便收回手,转身去一旁拿过火折子吹起,燃着桌上烛灯,屋内床边这角瞬时跳亮了一抹晕黄。
他这才又回头,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她,眼底攒了些笑,开口道:“陛下不愿见到臣?”
她只望着他,并不开口。
他又道:“陛下千里之外龙体生恙,太医院接报不敢妄断,怕若是单发御药亦无法急缓陛下之疾,为图安妥,才派人亲来替陛下诊脉。”
英欢淡淡一抿唇,听他解释几句,便全明白了。
几年来她在宫中用药之度一向是由宁墨同另一太医院轮臣互诊,而自他被册皇夫之后,更是常由他一人替她诊脉独断。
因是她身子大小疾恙,太医院上下,就只他一人最是清楚。
此次御驾亲征,他贵为皇夫,不便随她一道出京,再加她心中本也不愿点他伴驾,由是才命太医院老臣赵烁为随军医官,一路伴她至此。
谁知却会突生这么一场大病,让赵烁都手足无措起来。
兜兜转转,还是落得这般局面。
他脸上神色如常,见她扬笑,眼里一下温润了些许,低声道:“自陛下出征以来,臣在京中日夜惦记着陛下,生怕陛下于军前有个万一……”说着,便抬臂,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圈进怀中。
然后慢慢压下头,嘴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
她也未避,只是垂了眼,淡了脸色,本是温暖熟悉的怀抱,现如今竟变得这般僵硬陌生。
他抬手拢了拢她身后散乱的长发,又道:“原以为此番前来能够一睹邺齐皇帝陛下英容,却不料臣还是慢了一步。”
英欢闻言抬头,见他眼中还是横波浅亮,辨不出他面上安若之色其下藏了何意,不禁扬眉,不知该说什么。
宁墨看着她,眼底稍稍一黯,又道:“入城后听闻……邺齐皇帝陛下对陛下甚是礼尊有加,战中军前,事事都对陛下颇为照料。”
她身子一僵,伸手抵开他,脸色顿时冷如冬冰,“何意?”
“无意。”他低声道,撇眸避开她的目光,然后轻轻拉过她的手,随意搭指于她腕上,过了半晌才松开她,皱眉道:“……还是那年的旧疾。”
那年……
她半阖了眸子,心底惶然一动,知他在指什么。
大历十年杵州视江归来,亦是突发迅疾,夜夜咳得昏天黑地,在宫中由他用药调养了许久才痊愈。
他替她拉好袖口,扶她躺好,低眼看着她,又道:“想必陛下也未料到,当年杵州一行,日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话虽寻常,可其中蕴意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