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他,她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当初他心知一死,肯以一家江山尽付与她,而今纵是意欲策军反夺她之天下,她亦无法以情绝患。
……欢若平生,欢若平生。
眼前诸景飞过,仿若身回初见之刹。
若果这一世帝权纠葛须得一人放手才能得断,那么……
她愿来终。
…………
大历十四年七月初五,以曾参商为枢密都承旨,沈无尘总领邺齐朝事,旧臣不论品阶,位在其下。
十四日,诏分东西二朝,划原南岵为九路四十七州,易梁州为大梁府,东朝辖四路二十一州,西朝辖五路二十六州。
划原中宛为七路三十六州,易吴州为吴天府,东朝辖四路二十州,西朝辖三路十六州。
二十七日,日有食之,京中起谣,以新帝位得不正,而致天怨。
八月初六,沈无尘拜表,以东西分朝既定,奏议移都之事,上缓图之。
初九,翰林学士古钦领学士院诸臣再拜,以天下初定,请宴群臣将校,上允之,定宴半月后。
二十四日,宴开乾阳殿,上以平王体虚,不令请宴。
京中朝臣凡三品以上、两军将校无戍务在身者皆至,殿前都指挥使谢明远以大宴须慎,增内城诸防三成,领卫千余入宫,护文武百僚于宴。
…………
天色霁明,空气中轻荡着前夜雨水之气,一地湿草之香,沁人心脾。
英欢坐于殿中,一袭华服重重及地,高隆腹部撑衮而起,一动便乏,满心俱沉。
良久,听得殿外有人请宴,道诸臣将校皆至乾阳殿候驾。
她撑着起身,对着身前窄立铜镜抚平额前花钿,红唇淡淡扬起些,绽开一笑,又落下。
久未得妆,今日略扮,竟觉陌生。
眉间愈发疲了去。
外面宫人又请一次,她才转身,拢起层层裙章,往外走去,可一出殿外,才过殿廊回弯,便见沈无尘朝服在身,静立在候。
“陛下。”他眼中凝色,低声唤道。
英欢挪步,越过他朝前行去,目不斜视,只道:“此时不在乾阳殿候驾,来此处有何事?”
沈无尘紧跟在后,口气忽而有些急躁,“陛下明知谢明远调兵进宫,不令方恺等将为之防,反去赴宴,到底何意?”
她不语,足下不紧不慢地走着,双臂拢袖,一派矜雅之姿。
沈无尘咬牙,不论君臣之别,越过她挡在前面,阻了她去路,低头又道:“那一日古钦领群臣拜表请宴,臣心中便觉蹊跷,奈何陛下一意允之,无法多劝。然陛下明知他们欲行何事,为何仍就纵其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