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他一眼,轻声开口道:“不过一宴而已,你多虑了。”
绕过他,继续向前慢行而去。
沈无尘眉目皆黑,在后沉声道:“当日陛下废帝,亦是大宴之行,倘是今日宴中出事,陛下又要如何是好?”
她足下一顿,微微侧身,竟是笑道:“朕自有分寸,不需你提点。”
这一笑倒叫他惶然忪怔,不解其意。
且虑之时,就见她已然施施然又迈步前行,直往乾阳殿向走去,身后侍驾宫人态亦嫣然,纨扇薄纱,香风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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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阳殿外宫钟隆鸣,音波颤颤,荡飞一路轻鸟。
英欢进殿之刹,喧嚣笑谈声骤止,满殿文武朝臣皆起,分列两侧,待她步上銮座御案,才转身面上而立。
“坐。”她轻声道,大袖拂案而过,目光似是不经意般,淡扫右面邺齐朝臣之列。
谢明远身领重衔,却立在后面,一直垂着头,辨不清脸上神情。
古钦身立于前,面容有定,待听见她开口,便随宋沐之等人就席,分毫不慌,不卑不亢,全无降臣之感。
英欢伸手取过桌上酒注子,待要开口时思绪却是一飘,恍恍间忆起那一夜阑仓山下,两军共宴,他当着数万大军、百十将校之前,同她执手共立,祭亡犒军……敬她。
那般眉飞眸亮,那般英挺迫人,那般……令她心悸。
不由低唇淡笑。
她自斟一盅酒,持杯对下,声音轻低,不紧不慢道:“天下之定,功归群臣将校,此宴为犒百僚而开,尔等但且随意。”
邰涗诸臣将校登时出座而拜,上谢君恩,口呼万岁。
邺齐一列皆是默然不动,沉如寒渊丈底,投石无声。
沈无尘立觉不对,抬眸侧望,恰对上古钦目光,心头才是一凛,就见他悠然起身,朗声而道:“天下之定,功非我辈……但问陛下一言,邺齐万里疆域,功归何人?”
英欢放下酒盅,好整以暇靠椅坐稳,望着他,却不开口。
曾参商闻言遽然出列,厉声斥道:“古大人身为翰林学士,出口却是如此无礼,臣心何在!”
古钦眯眸,看向她,一捏手中玉杯,声音转低,“我辈臣心,俱托于西宫之中!”
说罢,猛地一砸玉杯,裂声碎起之时,殿廊之后利刃之光层层逼现。
沈无尘飞快转身,望向谢明远,却见他依旧默然,视若无睹。
殿前诸卫若无得他之意,如何能够这般猖狂……
一时间,满殿朝臣不知其缘者皆惊,仓促成乱,口不能言。
英欢稳坐于上,面无惊色,俨然意料中事一般,半晌之后,红唇角畔轻翘,静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