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季思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去猜测永安王府的众人是否回了蜀州?如今过的怎么样?平安和那孩子如何?他们是否还活着?
他一直闭口不谈的事突然以一个诡异复杂的局面,就这么没有遮掩的摆在了面前,那些个话语和细节串联起来,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形象重合,这个人的身份其实不言而喻。
这是平安啊!
这是跟在自己身后那个傻乎乎没什么心眼,只要能到吃肉可以开心半宿的平安啊!
他如今长的这般高,身形像柳树抽条一般拔高,眉眼间几乎看不出当初那个留着口水,说梦话那没心没肺的模样。
友叔是王府老人,他伺候了爹娘大半辈子,又伺候了自己多年,待自己比待他亲儿子平安都要好,无论自己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事,都惯着自己,陈嫂做的新衣裳蒸的莲子糕,第一份永远给的也是自己,自打爹娘走后,他们就是自己仅有的家人,可如今王府没了,他的家也没了,陈叔他们也没了,还有他的小胖子,他的小胖子都认不出他了。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季思睁大了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了上来,他眼尾通红喉咙哽咽着,心里像是刀绞一般疼,刀刃上带着细细的锯齿,每一次抽出插入都会带着心上的嫩肉,好似被插成了肉渣,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像只溺水的鸟使劲握住泥土和枯草,难受极了。
他想说话可张了张嘴能发出的只有呜咽声,拼了命的挣扎反抗,这副发了疯的模样落在平安眼中让他有些慌张,又是一脚踹在季思腰腹上,恨恨道:“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季思,你欠我爹娘的欠少爷的,欠我们永安王府的,我会一点一点的向你讨回来,今日,就用你血肉祭我爹娘和少爷的在天之灵。”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刀,朝着季思肩肩膀处直直扎去,刀刃破开皮肉刺深入其中,那种无法忽视的疼痛让季思发出了哀嚎,额头冒出不少冷汗打湿了鬓角,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死死攥紧了地面上的枯草。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平安手上。
陈平安攥紧匕首咬了咬牙用力一拔,鲜血从伤口处喷溅出来,季思疼的高高扬起脖颈,身子止不住抽搐,温热的血洒在地面的枯草上,飞溅到季思的眼尾混合着眼泪从脸上滑落,像是流了一滴血泪,还有一些溅到那块墓碑上,弄脏那挚爱那两个字。
季思眨了眨眼睛,被血水遮挡眼前有些雾蒙蒙的,入眼可及的景物都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红雾,让人分不清本来的颜色,缓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那滴血缓缓滑落,流过的地方都变成了红褐色,他想伸手去擦拭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墓碑留下血迹。
不知道这血迹还能不能清洗干净,可别脏了这块儿碑,季思愣愣的思考着。
身后的陈平安满面阴翳,执起带血的匕首便要再次刺下来,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思眯了眯眼一个翻身滚至一旁堪堪避开这一击,随之弓着背将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抬高,匕首刚好恰在手腕的麻绳之间,他用了将麻绳绞紧,刀刃碰到手腕流出粘稠湿漉的血液淌了满手,匕首也随之将麻绳割破。
说时迟那时快,季思一个后踢踹向人腰腹,陈平安反应极快,连忙后退避开,但季思本意也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趁着人后退躲避的空隙,寻到时机解开嘴上的布条,吐出嘴里含住的麻核,嘴唇有些麻木,他未有迟疑立马咬破舌尖,沙哑着声音朝着逼来的陈平安厉声吼道:“陈渊!”
这两个字让陈平安呆楞在了原地,这是他的本名,准确说这是王爷替他取得名字,取自心有长渊之意,可自己还未足月便时常生病,夜里更是闹腾不休,去蜀州的庙里求了签说是命途不顺,他娘听家中老人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便起了意,什么二毛狗蛋想了一箩筐,最后是小王爷给自己取得平安,平安喜乐,万事遂意。
陈平安,这是小王爷给他赐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