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六个字,却让祁然怔住了,他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茫然无措,微微抬眸望着角落的干草,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没有师兄了。”
那个同他习武相争,打马出游,于树上摘春,于水中捞月,当过仗剑恣意的大侠,做过种种糗事的师兄,没有了啊。
外头的日光照不进这一隅之地,连哭声都传不出去。
户部侍郎入诏狱一事,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有心之人想借机大做文章,无心之人更是欲做渔翁,各方心思各异都等着裴齐修丧事一过,好生盼着这处好戏登场。
裴战的尸首长途跋涉,虽说不是三伏天的气候,却依旧有了些时日,故而裴瑶也未按着七日来算,只望着他能早日入土为安,干干净净的走。
入葬的前一夜,定威将军府来了个意外之人,裴瑶看着跟在管事身后,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严兆时,有些讶异,忙吩咐下人奉茶,上前询问:“小公爷深夜来访可是有何事?”
严兆双手握拳,眼眸通红,身子颤抖不止,唇上被虎牙咬出了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珠,无助而绝望,他望着裴瑶张了张嘴,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为什么这么多白幡?”
裴瑶未应答,女儿家的心思总是要细腻些,要在上次严兆来府中时,她便明白这人对自家兄长是何心意,此时见他这般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张口唤了声,“小公爷……”
“他们说裴战死了……”严兆瞪大了眼睛,死死将哭声压了下去,只是脸色的神情慌乱,仿佛下一刻便会疯魔,“我爹将我关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瞒着我,府中下人什么都不同我说,我知晓一定是出事了,我偷偷跑了出来,街上的人说裴战死了……裴战死了?”
“小公爷……”裴瑶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只是放轻了声音,“你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穿过裴府的回廊,走了小一会儿挂满白幡的灵堂让严兆瞳孔猛地放大,他抬起了头,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一双眼通红通红的,睁大的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张了张嘴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公爷来得及时,明日兄长便要入葬,若是再晚些合上棺怕是就见不了。”
此时此刻,严兆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一步一步的踏入灵堂,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走了大半辈子,精疲力尽,四肢颤抖,呆呆立在未合上的棺木旁,垂眸望着躺在其中面容祥和,安静的只是睡着了一般的裴战。
“裴……裴战……”严兆颤抖着出声,“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你起来……你起来同我说说话……我再也不烦你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起来同我说说话可好……”
裴瑶站在一旁瞧着,偏过头拭去眼角的泪,掏出怀中的坠子走了上去,“这块坠子是在兄长身上找到的,季侍郎说他去时一直紧紧攥在手中,我瞧着不是裴家的东西猜着便是你的,这些日子府中繁忙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如今你来了也算物归原主。”
严兆闻声回头,瞧见裴瑶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他当日送给裴战那块,甚至裴战那句“自畄平回来定会物归原主”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盯着瞧了小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