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沸沸扬扬,终是有意无意传给了王城使臣知道。而当时光禄卿韩巍派来迎接梁敝子的中常侍郎,名叫单官。单官带了三个随从,一个叫牛仕达,一个叫童方,还有一个,叫做仇致远。
武帝梁玹膝下无子嗣,为免玷污血统,过继宗室子时务必精挑细选。为了验证梁敝子的身份,此四人做了许多工作,二十年前用在世子敝身上的手段,二十年后同样用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只是这些手段不为皇室验明正身,乃是为谋取一己私利,将父子二人的软肋攥在手中,操纵一代帝王如同傀儡。
一年前灵帝崩,祭祀的明堂之内,素麻绕梁,入目皆是惨白光景。童方拿了供奉在武帝牌位下的木盒,在行将即位的太子珩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枚扳指,色泽骨白。大亓子民连平头百姓都耳熟能详——武帝征战沙场,曾为敌人削下一根小指,为彰明战功,乃以小指骨打造一枚骨戒。这枚扳指生前常伴帝王身侧,身后遂奉入庙堂。
滴骨认亲,非皇室正统血脉不能溶于武帝骨戒。
当日梁珩便被告知真相,随之而来的即是三宦施诸其身的,无法反抗的镣铐。
“王府的侍女实则并不疯癫,如果不是被禁足家中,恐怕难逃厄运。她的丈夫不久也辞去了主簿职位,二人受勒令不得离开家门,每日有人送饭送水,形同监牢。单官找到他们时,二人以足不出户整整十八年。那对夫妻,并武帝骨戒,成了我父的索命符。你能相信吗?区区阉寺如此之有耐心,等到我父费尽心力,铲除韩阀外戚,以为轮到自己亲政而大权在握时,才拿出证据,一举夺走了他全部的地位。”
停顿片刻,梁珩摇摇头,又说:“等到我即位,诸佞人更是彰明较著。先帝多少有王府作为靠山,即使三宦有人证也不好轻举妄动。而我,连梁王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以族谱论,我是大宗,梁王是小宗,已然没有亲缘关系。先帝宾天,嶂山那边对主簿夫妇的管辖恐怕就松弛了,纵然三宦明目张胆将人接走,王爷王妃怕也想不到是要来对付我。”
将一切道出,梁珩才察觉到气氛过于凝滞,无所谓地笑笑,道:“我就等着哪一天,那三人将我赶下位,自己做起皇帝。到那时,育哥,你可得收留我,回汝阳教书也好,隐姓埋名也罢,别让我孤伶伶一个人。”
沈育膝行几步,到得梁珩面前。他盯着梁珩连伪装也装不好的笑脸,摸到他紧紧揪着茵席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掰开,握到自己手中。
梁珩怔愣着,旋即落入温暖的怀抱,伏在熟悉的胸膛终于小声呜咽起来。
第62章 戏君堂
梁珩的情绪压抑了很久,终于宣泄出来,精疲力尽趴在沈育肩头睡着了。沈育将他抱回床榻,出得殿外,几个覆甲佩剑的台卫还守着。
信州想进去,沈育一摆手,示意不妨。邹昉有意无意瞥来一眼,对沈育与新帝的关系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