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清晰,手中的剑很清晰,闪着阴恻恻的寒光。
没有遇上官兵,却遇见个山匪?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那人手腕一转,侧过剑锋,乌鸦惊飞四散:“阴间道,活人止步。”
从道路尽头刮来的寒风里带着血气,单光全冷不丁一个哆嗦,而身边嶂山怪客已抽出双锏,习武令他精神敏锐,对危险拥有极其准确判断。他双腿一夹马腹,大喝迎头赶上,重锏形似硬鞭、状如竹节,一记砸实了,能叫人七窍流血。
对面那人单手执剑,横剑一格,乒乓一声仿佛冰河乍破,另一手轻轻按上马头。马匹前冲收势不及,嘶鸣着后蹄腾空,嶂山怪客凌空倒翻,视线落在格挡的那柄重剑上——一朵六瓣莲花映入眼帘。
这电光朝露的刹那,他想起曾在何处见过此场景,而彼时执此剑的青年人早已命丧黄泉。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他发出一声可怖的呐喊——
“快跑!”
诚如他所愿,单光全转头带队就跑。
众家仆大呼小叫,拖着钱车赶着老牛,竟然在这关头没有丢了牛车捡钱就跑。很快他们在林中迷了路。
单官扶着车窗,奄奄一息道:“蠢材!不要跑回蠡吾!向嶂山方向!”
单光全不敢原路返回,怕嶂山怪客已成了一具死尸,领着队伍斜斜往北去。一路奔逃鸡飞狗跳,原以为跑到够远了,瞻望一眼,那剑客却又在前方,剑锋滴血。
单光全怪叫一声,探手从牛车里揪出单官,甩上马背就跑。身后传来求饶与惨叫,如同鞭子抽打在他背上,迫使他没命地驱策坐骑。
林道九曲十八弯,经过乱钻一气,单光全已迷失方向,浑然不知路在何方了。
但这样胡乱地逃命,非常有效地甩开了剑客。两条腿毕竟赶不上四条腿,单光全从天亮奔逃到天黑,相信自己终于得到了重生。
夜幕乌云笼罩,眼见要下雨,天边滚雷阵阵。单光全找到一间猎户入林时暂住的小屋,决定在此潦草度过今夜。
他下马,并将单官抱下来,可怜的长行畜牲累得口吐白沫。
单官在最近一年里极速衰老,原本靠人参鹿茸、灵芝仙草维持的人皮,萎缩成干瘪的一块,覆盖在小人儿似的骨架上,轻飘飘不具备生命的重量。单光全担心叔叔被马颠死了,忙背他进茅屋。
屋里一张竹席,破破烂烂,一股霉味。单光全将叔叔放在上面,检查他的呼吸,所幸人还活着。他于是上下其手,将单官浑身摸了个遍。单官从跑马的昏沉中缓和过来,艰难睁开眼睛,愤怒而严厉地道:“你在做什么!”
闷雷滚到茅屋上方,落下一道闪电,一瞬间清晰地展现出单光全鄙夷且贪婪的面孔:“做什么?他娘的,你快死啦老头!伺候你这么些年,老子该拿的,一分不少你都得给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逃命还他娘的带上你?箱子里那些钱算什么,哄哄下人而已!你奶奶的囤的地契才最值钱!快说!藏在哪里了?!”
单官哪里还说得出个一二三,他全然呆住了。常言道人走茶凉,他还没走,心已经凉了,当然不为亲侄子丑陋的真面目,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聚集到侯爷身边,他何尝不明白?他害怕的是,自己竟不知不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