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一切事物都模糊了轮廓,黢黑的暗影里似乎有一个人形,水汽掺进了血腥味。
主事的鸡皮疙瘩瞬时就冒起,以为白日那群凶神恶煞又杀回来了。
“谁?!”
“你是船家?”影子嗓音喑哑。
“船不是我的,我就一做工!”
“客人呢?”
“靠岸就走啦,谁还留在船上过夜么?”
“全都走了?你有没有见过……独自一人的姑娘?”
主事想起来了,为了打发走这个古怪的人,立刻道:“你说的是那个男扮女装的怪人?上船就被仇家带走啦,和我可没关系,我怎么知道人去了哪里!”
等到主事反应过来,面前的影子已经消散了,浓郁的水汽驱散了腥味,若非青石凼里聚着血脚印,他恐怕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真是晦气……”主事口中嘟囔,顶伞溜进集镇。
沈育倒在大雨中,腿上的剧痛令他无法支撑身体,所幸弩箭短小且无尾羽,径直将他大腿射了个对穿,没有禁锢在肉中,也没有伤到骨头。
然而若是不尽快止血,明天他就将成为雨夜里泡发的一具无名尸。他支撑着爬到檐下,瓦顶如雷鸣阵阵,溅碎的细雨交织成帷幄。
带走梁珩的是阁卫,给阁卫下令的只有章仪宫的那位新帝,不用猜,他们一定会将梁珩带回望都城。沈育听着自己胸膛间撕扯的喘气,心想,别担心,我马上就来找你。
是夜,一行车队冒雨快马加鞭。
马车的木轱辘绊过路凼,剧烈晃动。梁珩快被颠散架了,若是有嘴一定连隔夜饭都能吐干净,可惜口中塞了麻核,眼上蒙了布巾,双手双脚都遭到紧紧绑缚,捆成了一只蚕蛹。
从头到尾段延陵都没有露面,给他捆绑的阁卫从前在金殿见过梁珩,被那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毛,下手一哆嗦,差点没把梁珩的眼珠子勒出来。
他目不能视,听觉也被大雨隔绝,全然不知身在何方。但或许明天摘了布巾就能看见望都的城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忽然车身一抖,有人攀上车辕,撩帘进来,刹那雨水扑湿梁珩满面。
同时他嗅到一股暖香。
一双手扶他坐起,摘了蒙眼巾与麻核。段延陵放下食盒,在他对面盘膝而坐,揭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不知道他赶路途中上哪儿买的,难怪先前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