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祐在牢中巡睃过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便揣测是段博腴带了纸绢之类,让囚犯割指作书,并随身带走。
陛下沉郁不言,侍卫与书童皆是忐忑,他们主君的脾气便是如此,愈是气愤愈是不言,愈是不言愈要爆发。稍顷听得段延祐冷冷一笑:“须知这世上的事只有想不想做,没有能不能做。即使割舌断掌以明志,只要想传递消息,也有的是办法。可见梁珩果然是个傻的,轻易就被此人糊弄。依朕所见,若是要灭其活口,势必刺聋双耳,熏瞎其眼,毒喑咽喉,断其四肢,乃可以放心。此人既要做一条不出卖主人的忠犬,朕便大发慈悲,遂了他的意,你们两个且留下来,帮助他完成这几样。”
囚犯枯槁的面容浮现恐惧,侍卫似乎很为难,说道:“先帝曾许诺,不伤信州性命……”
段延祐看他一眼。
侍卫战战兢兢垂首。
“朕何时说要他性命?允他在北寺狱一直住到死又如何?”
芜青子蜡烛燃烧释放出致盲的毒烟,书童将蜡烛放在囚犯脸旁,拿走灯罩,青色幽光里显得他面目狰狞。
段延祐不愿见这场面,先一步出去了,留下侍卫与书童行刑。那书童表现出似有若无的兴奋,好像惯爱施虐,令侍卫非常反感。
昔日的大雄宝殿出檐深远,段延祐站在殿外,远观佛祖金身在夜色里沉默。这座牢狱就是如此奇特,地下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地上是超度众生的佛陀。侍卫与书童来到他身后,带着一身散不尽的罪恶的气味。
“丞相如何处置?”侍卫询问。
“找机会拿到骨戒,”段延祐吩咐,“暂时不要动舅舅。”
尽管存了一念之仁,段延祐心中却隐约有了不妥的预感,并在几个时辰后很快得到应验。
揭云在散朝后单独面见他,有话要说。
“皇宫外已是人尽皆知,陛下住在皇宫里,不晓得知不知道。”
比起揭云这种圆滑的人,段延祐甚至称得上更喜欢江枳。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无从下手的人,似乎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停顿都暗藏深意,着实令人讨厌。
“爱卿请讲。”
揭云皱眉以困惑的语气道:“臣深知陛下与段相舅甥情真,彼此信任。但最近有一种说法,事关丞相的身世,似乎并非户籍所记载的农户出身,而是花楼奴籍子弟。并说丞相乃是顶替了段姓农家夭折的长子,才得以从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