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三娘觉得自己心口闷塞,似是落了块重石般。她小心地窥探着堂内光景,屏息抿唇,不敢漏出一丝声音。
此时只见左不正缓缓起身,将手伸向了那白衣少年。纤纤玉指在他脸上游移,似是在描摹他五官的形状。她叹息着、哀婉地道:
“…易情师弟。”
三娘的心头忽而一动。
她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也并不知左楼主钟情的人究竟是谁。有人说那是某位行游江湖的少侠,曾在左不正落魄时施以援手;有人说是位拈花惹草的江洋大盗,盗财又偷心;还有人说那是位神仙儿一般的人物,怀瑾握瑜,冰清玉洁。三娘今日才得知,左不正一直惦念着的那人是她的同门师弟!
但左不正究竟师出何门?无人知晓。
平日凶戾有如夜叉的女人此时忽而现出一派柔情,眼里似是有两泓融暖春水,明媚和煦。她牵着白衣少年执着箭毛笔的手,对他呢喃细语道:“写罢,你往日不是曾投壶赋诗,为立天写过笺子么?”
少年一言不发,却似乎急促地喘起了气,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汗珠。在她的牵引下,他在罗纹纸上磕磕绊绊地写了几个字。
他的手经与破戒僧一战遭了重伤,骨头碎去,伤势未愈。本来是连横竖都写不得的,左不正却硬握着他的手在纸上留痕。这几个字写下来,他眉头发颤地拧在一起,有汗珠自颊边滑下,滴在纸上。
左不正端详着那字半晌。
她先前是温柔而恬淡的,此时却深深地蹙起了眉,一丝狂乱在那柔和的神色里浮现。刹那间,左不正眼里凶光毕现,猛地掀起了纸张,将一案墨砚笔架拂倒在地,又发狂似的将纸揉作一团丢去,叫道:“不对…不对。你和他不一样,他怎会写出这样的字?”
白衣少年依旧垂着头,对她这番狂躁无甚反应,仿佛一具傀儡。
左不正用力地扳过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空洞又凉薄的眼眸,十指似要撕出数道血痕。然而那躁急不过片刻,她很快又温声软语道:“唉,唉,是我太心焦。易情,你莫要怪师姐。我是夜叉…是恶鬼,今生却也在佛前许过一愿——那便是护你一生一世。纵使索命无常前来,我也不会放手。无人能带走你,你也逃不掉。”
甜腻的话语好似入髓之毒,渐渐渗进听者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