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五一直在瞪着左不正。他现在没力气动刀枪,但两眼却似世上最利的剑,要在她身上剜出洞来。
“你恨我。”左不正饶有兴味地笑道,“可你很快便要更恨一层。何者为苦,何者为恨,我今日便要教你品味一番。”
少年心头没来由地一沉,但未等他说些甚么话,一张斜理纸就铺到了案上。左不正揪着他发丝迫使他抬起头来,艳红的唇张合,吐出如淬毒利刃的言语:“你和易情生得一模一样,但骨子里淌着的东西却不同。”
“…我不是易情。”金五的目光寒如霜雪,他又犟着重复了一次。
左不正大笑:“不错,你不是他。他是文人风骨,才思俊逸;而你虽天资聪颖,却全用在了刀口上!”
她忽而绽开艳丽的笑容,道。“但你可以成为他——你是离他最近的人。既然不会吟诗作赋,那便从横竖撇捺开始写起,我要你是他,你便得是,而且要永远是我的易情。”
金五心想,老子会吟诗作赋,只是不屑做这般文人墨客的无病呻/吟而已。
他读书时虽囫囵,却也能把所有字句记下。只不过他向来不是那个安稳求学的性子,因为无论甚么事都一学便会,所以才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若不是左不正把他锁在候天楼,他说不准已经金榜题名,入朝做官去了。
这女人在想着法子折磨他,想方设法要让他心智淬灭。只可惜他生来就是个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偏不愿屈人之下。
——但金五忘了一事。
他与左不正斗了数年,却始终没能翻出她设下的囚笼。他永远料不到这女人能决绝到何等地步,也没想到此回她能比恶鬼更为残忍暴虐。
黑衣刺客们将书案收拾齐整。金五却看不透这母夜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咬着牙死盯着她,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
左不正轻笑,“近日来我派人赶制了专为你使的文房四宝,易情师弟,你看是否中意?”
金五刚想开口反驳她,脸色却倏地刷白了。
只见一支笔放在了他面前。这支笔又细又短,头尾皆鼓着怪异的弧度,笔毫漆黑短软。看起来颇为古怪。若要用此笔写字作画,只能用两指拈着,好不费力。
左不正道:“你猜这是甚么?”
金五盯着那笔,虽不开口,却已汗如雨下:他知道这是什么。笔杆为人骨,笔毫也是自人身上取出。这一支短短的笔上不知凝聚了多少条人命。
“金五,你实在很厉害,能与江湖第十交手而不落败。但我先前说过……非要取了破戒僧性命不可。你看着他中了剑落入水中,可他真的死了么?活未见人,死未见尸,你真能笃定演心丧命于你剑下?”左不正摇头道。“这是你的失误。而因你这失误,我又得多杀几人以示儆戒,好让全候天楼知道:不从我命令的人究竟是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