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天楼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寺庙,假的情人,假的姊妹…你还不明白么,三小姐。”
颜九变停下来凝视着她,眼眸好似绞拧在一块的黑云,要招来狂骤雨来。他一字一句,震得三娘心房发颤。“…你也是假的。是左楼主寻来当作‘妹妹’的替身。”
他的笑无情至极,“因此,正如我不是‘水九’、少楼主不是‘金五’一样,三小姐——你也不是‘左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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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九变的话让少女惴惴不安。
果然就在那日夜里,左三娘久违地开始做梦。
梦里没有候天楼,没有死寂的寺庙与连绵秋雨。她梦见自己徜徉在峡谷之间,湛蓝天幕下是茂盛苍翠的山林,阳光自大片洁白云块间漫出,洒在朱红的寨楼上。山丘尘灰、风里水潮染在面颊上,她握着一把小镰刀立在草间,背上是装满药草的背篓。
到了夜里,谷中回荡着悠然的歌声。四野漆黑,但黛青的天穹却是亮的,星子如碎银般洒在黑绸似的夜幕里。古铜色皮肤的姑娘将水薄荷与野菊花插在衣上,牵着手去捉流萤。
有人遥遥在地里向她招手,头上、颈上戴着珍珠与象牙串成的项链,穿一身明红与鲜黄的锦花袍。那人身上带着草药的清香,古朴而悠然。
她忽而觉得怀念,觉得伤悲。那应是故乡的感觉,但不知觉间记忆已蒙尘,她早已忘却了自己曾有如此一段时光。
难道自己也饮过那“忘忧”的药么?她想回忆起以前的事儿,却只能记起在候天楼与左不正度日的过往。仿佛从一开始她就生于候天楼,长于候天楼。
醒来时她对着铜镜呆坐着,且开始流泪。斑驳的镜里照不出面容,她擦拭了几次,却总看不清。这时她才发现模糊的不是镜子,而是自己。
左三娘想,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局外人。金五与金十八的痛苦她能隐约体察,却总无法透彻理解。那时她想:好傻的人!忘记便忘了罢,世上怎会有人因为忘了自己过往而感到悲哀发狂?
殊不知她早已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第59章 (十九)念久却成魔
转眼间,十日光阴已逝。
此日天碧云高,雁归鹄翔。红枫秋菊、梧桐芙蓉点在如画般的秋景里,更添一番诗情。
柿树旁掘开三尺黄土地,铲起一个小土坡,坡前插着块削得粗糙的方木牌,上面用朱笔写着“金十八”三字。有一黑衣少年含着棠棣核儿,正仰面躺在茫然地望着碧空。仔细一看,他黑发散乱,身上满是尘灰,腿上用布条缠着起土用的铁铲,也是脏污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