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在楼底下看他,嗔道:“你方才去哪儿啦,害我一通好找。”
金五道。“你爱去哪儿闲晃就去哪,晃累了再来寻我,我就在这躺着。”
他有气无力地咯吱咀嚼起了山药,把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可怜三娘好不容易把他从同乐寺里拖出来,这人却不过是换了块地儿继续消沉。
“只是躺着?”这也太没意思了,三娘蹙着眉向他嚷道。
“不仅是在躺着,还在思索。”金五说。
“思索什么?”
“不知道。”
三娘气道:“既然连想甚么事不知道,又怎么能叫‘思索’?”
金五望着天,喃喃道。“世上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么?凡是在思量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想的问题究竟为何么?”
三娘不想听他糊里糊涂的歪理邪说,恼道:“那你就在这儿躺着好啦!甚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不就是死了个人么,至于让你如此一蹶不振?谁都会死,不过是早晚问题。金十八死了,我倒要庆幸他用不着受下半辈子的苦咧!”
黑衣少年不说话。
他静静地闭着眼,看不出悲喜。清风拂动墨黑的发丝与衣摆,老树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擦过青筒瓦,款款点在他面颊上。
少女见他无动于衷,气得跺着脚转身扎进人堆里了。
可不过一刻她又挪着步子回来,这回倒不见凌人盛气了。她两手扭捏地在白绫袄子上写字,犹豫再三,又抬起头对金五嗫嚅道。“五哥哥…”
金五睁开一只眼看她。
三娘满面通红,似是泛起了霞光。“…借、借我几文钱呗。”
她在寺里待久了,吃用皆由贴身暗卫打点,因而也从未操心过钱财,甚而到街上来耍时也不懂得要带几个铜板。直到方才因身上一文也无被卖糖堆儿的老爷子嘲弄,她才害臊得红了脸,方知世上一切需由钱买来。
见她窘迫,金五想了想,往腰间一摸,从顺袋里抓了一把铜钱扔给她。
“这是…”三娘怔怔地接了,盯着手心里的铜板发呆。
金五道。“…未磨光的金钱镖,应该可以当钱使。”
三娘大喜,恨不得要扑上去亲他一口:“五哥哥,你可真像大户人家的阔少爷。”
“…我不是。”金五懒得再听她说话,却也不好在狭长阑干上翻身。他先前想起来过一回,但支起身子的胳膊有伤,绵软无力,险些教他跌到楼下去。于是他索性躺在此处晒太阳,顺带听着宫苑旁抖空竹艺人的叫声与此起彼伏的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