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为了给金十八立衣冠冢而不得眠休好几日,方才想打个盹儿又被此人给烦醒,现在可真是昏昏欲睡,再也不想看这白衣人一眼。
“这可是甚么病么?”那人竟认真问道。
金五困极,胡言乱语:“…是让眼皮变得很重,抬不起来的病。”
没想到白衣人关切道:“那我唱一支小曲儿给公子听,定能让公子神采奕然,睁眼轻松。”
说着那人还真唱起了挂枝儿,这小令本是南面来的痴怨小曲,常被青楼姐儿们添些淫词浪语。
但听那人唱道:“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你浑身上下都堆俏[1]……”
明明是靡靡曲乐,那白衣人却唱得一板一眼,十分仔细,便是连唱经的僧人都不及他。
金五越听越不对劲儿,又不由得想起方才他搂自己的情形,不禁血流冲上脑壳,立马气得跳起来去抓他:“够了够了!你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白衣人却笑道:“果真有效。在下看公子此刻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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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冯梦龙《挂枝儿》《搂抱》
第62章 (二十二)念久却成魔
不一时,堂倌便将酒与觞豆送上,又摆上几碗下酒的蛋羹、鸡腰子、凉拌藕片与花生米。那海津的名酒“棠下眠”就盛在一四方瓷执壶里,壶盖未掀已然清香四溢,扑面如春风轻微,新雨空濛。
见酒来了,刚想揪着那白衣人的金五总算勉强定下心头,只忿忿瞧了对方一眼,便坐回案前。
待倾了酒,他也不行拜祭礼,捏着杯耳一仰脖便将觞腹里的酒液灌入口里。
棠下眠真当得起二十千钱的名头,金五还未细细含咀,便觉醉意从脏腑里升腾起来,口齿间都泛着海棠香浪,往时喝的那些米酒顿时成了粗陋之物。
他不由得想起刺客们在同乐寺守夜时会闲扯些江湖天下之事,谈及海津时定会提到这棠下眠的名酒。不过人人都瞧他连束发的年纪都未到,也不与他说酒肆勾栏的事儿。
金五已喝了几觞,那白衣人却迟疑地盯着眼前耳杯,不知在犹疑些甚么。
“怎么,说要喝酒的不是你么?”金五摸了一把脸颊,有些发烫,说不准是有些醉意了。
白衣人为难道:“这觞…未免大了些。”
见此人忸怩得很,金五想这人酒量小倒还要跑来喝酒,不觉有些好笑。但他面上仍无甚表情,招手唤来堂倌后一指白衣人道。“给他换个小些的酒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