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金乌骂自己,却是两腿发软,一阵尖锐的刺痛似是从脚底一直穿到头顶,教他站不起来。他沉默地坐了片刻,然后恼恨地捶起了自己的腿,一把将桌上酒菜碟子发狠地扫在地上。
他忽而觉得绝望。
还有几日?
天意弄人。当他身为黑衣罗刹时,巴不得自己快些死了,好让左不正那恶妇伤心,可他现在已不是金五。当终于能拾回金乌这名字安稳过活时,他却已没几天可活了。
我还不能死。金乌想。若是他死了,左三娘该怎么办?留在嘉定金府里的木婶又如何?醉春园的事未交代全,也未与木部的人打过招呼。还有…还有……王小元。
有人端着碗药靠上来,金乌猛地回头,却见是三娘。她换了件往时最爱穿的滚金边红罗裙,这副打扮已有数年未见。
“五哥哥?”她歪着头看他。“你身子不舒服么?”
金乌微微喘气。“没…没有。”他强作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却难受得几乎端不住,犹豫片刻后又转放在长桌上。
“你现在倒像个鬼,不似人啦。”看他眼窝发青、手腕发颤的模样,三娘喃喃道。
金乌有气无力地把脑袋靠在桌上,道。“从来都是个鬼…哪里有做过人?”他有些发冷,牙齿格格打战,断断续续地唤三娘道,“替…替我取件氅衣来。”
“你冷么?”三娘却问,见他迟迟不回答,又问,“放在何处?”
“……房里。”金乌缩得更紧了些,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儿。
待取得氅衣来时,他已从长凳上滚到了地上,倒在一地碎瓷陶片里。三娘愣了片刻,上前去扶他。月光清辉泻在他脸上,皂黑衫子衬得一张脸愈发如雪般煞白。三娘将氅衣裹在他身上,低声问,“现在怎么样?”
金乌咳了几声,他烧得有些迷糊了,只是轻轻地晃了一下脑袋。
三娘蹙着眉,道:“五哥哥,有一事我不知应不应说…”
“……嗯。”
“你还记得有个叫阿药的小姑娘么?你见过她么?”三娘道,“她…她好像有些古怪。”
金乌勉强睁开眼来看她。他现在有些神志不清,费了好大劲才想起那梳着独辫、背着药篓的采药姑娘,那时她见了自己的面,竟脱口而出他是“黑衣罗刹”。他缓了一阵,道,“…颜九变。”
三娘微微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