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运气提身,使起轻功在天梯上攀越。石阶积雪簌簌下落,似是无人踏足已久。耳边风声悠长幽怨,像有千百人在谷里吹着芦叶卷。
玉求瑕抖了一下,熟悉的寒气在周身打旋,他曾在这冰天冻地里执刀斩雪,数息朝夕。
眼前忽地展开一片辽阔的冰湖,湖面泛着零落而深浅不一的幽青,寒气漫散,像粗砂纸擦着周身,能冻掉人手脚。
此处是玄真洞天,太清剑冢,湖底藏四千零九十六枚铁剑与寥寥数枚石柱,若不按六十四卦走,便会一脚踩空,落湖遭百剑穿心,葬身鱼腹。
冰湖的另一头是落雪长阶,惨白的令旗在阶旁迎风猎猎。门儀看上去像一粒小小的黑点,却威严凛然。
玉求瑕遥遥看到了明月桂枝的照壁,其上有各天星宿拱绕,玉帝观像沉云般压在其后,嶙峋寒山似是要随时倾塌,从四面八方倒来。
广袤的山影里,长阶的另一头站着个苍老的人影。孤伶伶的,像白米粒落在一潭墨池中。
狂风呼啸而起,那人却一动不动。
他开口了,明明隔着千枚石阶,自寒风中而来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可辨。
那人声蕴狂怒,沉浑喝道:
“玉求瑕,复还归罪,解下玉白刀!”
那老人两袖空荡,在风里飞荡,看着羸弱瘦高,一把长须上却系着三把剑,声如万钟齐振,气似八水汹猛。此人是天山门玉北玄,四长老之首。
他这一喝,山阶三面忽地如潮水般涌出数千白衣门徒,像雪点般密密麻麻缀在尘雾飞扬的冰湖一头。
千百只黑漆漆的眼遥望着白衣刀客,此时听得一声脆响,千百把寒刃同时出鞘,剑光灼灼,一齐指向站着雪地里的玉求瑕。
玉甲辰慌了神,身子先一步跪了下来,颤抖着抱拳禀道:“长老,师…门主虽两年未归,却也不曾违武盟之约,可否从轻……”
此话未来得及说完,一股扑天剑气已自天灵盖重重压来,噎得他面色苍白,浑身一沉。北玄长老怒目直视,眼里火光仿佛燎遍长阶,灼得他骨肉飞灰。
擅出天山门,本是大过。两年不归,更是其罪难辞。
小道士垂着头,只觉得风往心里刮,透骨的凉。往日里他师兄偷些斋食,犯了过错,都得在刑房挨宽板狠狠抽一顿,过几日才得抬出来。这回连四长老之首的北玄都如此震怒,不知又得领多少罚。
玉甲辰愈想愈怕,此时胳膊却遭身边人一牵,踉跄地站起。玉求瑕把他拉起来,护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