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乙未遭他训得灰头土脸,只得唯唯诺诺地提着竹篾箕跟在后头。二人沿着青石阶走,过了垂花门,不过几步路就见个未济鼎矗在面前,后边厢房前摆着张竹靠椅,有个肉团儿似的人物挤在上面,一身肥膘像水似的往把手外溢。
那人手里持小羹,往瓷瓶里胡乱搅动,拌出青黑的茶膏来,地上置一小铜壶与泥红的木鱼石茶具,每只茶盏有碗口大。见玉甲辰前来,他抬首一望,一身横肉似波浪般翻涌,瞪着眼珠子咧嘴笑:“哎,甲辰,替俺取些雪来,俺要吃茶。”
玉甲辰赶忙抱拳,“见过南赤长老。”他转头要去寻雪,却见玉乙未立刻恭恭敬敬地将方才扫的一撮箕雪递上了。
南赤长老见这雪来得及时,立时大喜,掀开铜壶盖就往里塞。玉甲辰急得两眼通红,拧着玉乙未胳膊悄悄道:“怎地把这雪给了长老!”
玉乙未大惊失色:“怎的了?”
玉甲辰盯着他手边提着的铜铲,脸色煞白:“那日恭房砖松,用这铲挖了些泥夯实……”
两人默不作声,紧闭着嘴看着南赤长老乐呵呵地把那不干不净的雪倒了一壶,烧了炭条后洋洋得意地往靠椅上一坐,摇头晃脑道:“烹雪煮茶,俺早想这么干一回。哎,看起来有点情调调,倒也不坏。东青那老鬼成日说俺不懂啥叫‘道门仙风’,俺呸!俺南赤这叫务实,不屑搞他们那些假模假样,不过今日闲着没活干,装一回也成。”
这肉球似的长老嘟囔了一会儿,伸出肥硕的脚尖费劲地勾过两张杌子,摆手道,“坐,坐!你俩杵在这儿怪难看的,等俺烧好了茶,也分两杯给你俩尝尝。”
玉甲辰与玉乙未噤若寒蝉地坐下,冒着冷汗抱拳禀道:“……多谢长老垂爱。不过这茶…还是免了罢……”
想起那除雪的铜铲先时是作何等用途,他俩便哆嗦瑟抖。
玉南赤大怒,气得如鼓起的河豚:“你长老俺是第一次烧茶,但手艺活儿却不赖,推三阻四啥!准比东青老鬼的好喝!”
他怒得想从靠椅里跳起来,肥肿的身子却卡在竹骨间动弹不得,甚是滑稽。两名小辈忙去搀他,待挣脱出来时,这肉球已在地上滚作一团,气喘吁吁。
玉南赤大汗淋漓,抹着额道:“好瘦的椅儿。”
这番动静颇大,惹得一屋笼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震耳欲聋。
听群鸟啾鸣,玉甲辰忽而想起一事,垂首禀报道。“长老,师兄……门主归来了。”
“俺这几日闭门炼丹,就是天皇老子下来也不干俺事咧!”玉南赤趴到铜壶边望着冒出的白气,提着壶去浇茶膏,口里喃喃道。
“门主…门主是哪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