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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群青微尘 1022 字 6个月前

三娘正想入非非,冷不丁被打断,又见他将自己妆奁弄得乌七八糟,气得骂道:“好你个水九,我说过要帮你,你倒给我添乱来啦!”

    她撅着嘴道,“杀个人有甚么难的?五哥哥眼都不眨便能做到的事,我闭着眼也能做来!”

    颜九变沉声道:“那人是天山门的三珠弟子,玉北玄钟爱的玉甲辰……”

    “管他是谁呢,再如何厉害,还不是日日在醉春园里当别人小厮,替旁人洗巾子?”三娘摆手,往盒里再抹了些粉,扑在脸蛋上。颜九变拿她没法子,只得哼了一声,退出房去。

    待那人走了,左三娘反而迷茫犹疑起来。

    清冷的月光像水般在纸窗那头泻过来,淌在艳红的对襟衫上,把喜庆的红抹掉了一层。她跑到楼上拉开竹帘,远处传来锣鼓喧声,挨着宅子的戏楼里在演驴皮影,她怔怔地望了半晌,抱着身子的两臂忽而环紧了。她蹲下|身来,眼前却是戏楼里摇曳的烛火光,晃得目眩。

    她想起有一夜自己弄混了给红倌的胭脂,遭了鸨儿的骂。她自小便不是个受得委屈的人,当下眼里便滚出泪珠来,蹲在竹园里哭。玉求瑕望见了,便扯着她翻出篱来跑到北院门的戏楼看灯影戏,他身上只有块铜板,便蹲着身子叫三娘踩在他肩头,在在竹叶间偷看羊皮影人儿舞枪弄剑。

    那晚演的是狄青平南,三娘看得痴神,最终却只看了一半,因为玉求瑕在下边蹲得腿麻,最后累得打抖,险些把她给摔着了。后来为了赔罪,他去赊了个热馍来,里面夹着花椒凉肉,她一边咬一边轻轻打他,他也笑呵呵地没还手。

    三娘觉得玉求瑕是个窝囊赖皮的混子,身上没半点宗门气质。别的江湖人不是面露凶相,身负兵铁,就差往脑壳子上贴张字条儿写明师门名姓,可玉求瑕平日里除了混些吃喝外,倒很老实本分,既不张扬,也不恃武而骄。见帮虎欺侮老弱,他会暗地里绊那些恶棍一把,又快手快脚地把伤民扶到病坊里,末了不留名姓,拂衣而去。

    此时她望着手里的荷包,里面躺着几枚淬毒的银针,心里忽而拧得紧巴巴的。她得去杀人了,还是杀掉那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一想到这事儿,鞋头里就像灌了铅般重,挪不开步来。

    从铜壶孔里钻出的水滴滴答答地响,每一声都似是落在心头,扰得三娘心绪紊乱。她将对襟衫子换下,又穿回平日的素白袄子,望着手里艳红的喜服发呆。衫上忽地出现了几枚圆圆的水迹,她才发现是自己落的泪,不知是出于怕还是忧。

    她默默地想:自己和玉求瑕在园里混了有些时日,平日里一起在丰元耍闹,玉求瑕总想着法子护着她不受欺侮,两人早似金兰之交,如今教她如何下得了手?

    “我…要杀人了。”三娘望着天边的月亮。银盘被天狗咬豁了口,残缺的地方像只漆黑森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她喃喃道,“…要杀他。”

    风划过窗棂,呜呜咽咽地响。锣鼓声停了,四下里静得吓人,院里被月光照得白而凄惨。女孩坐了好一会儿,才捧着绢衫站起来。

    她从廊子里出来,月光皎皎,北客房前的一树梅花望过去像落了雪般。在梅枝的阴影里有个人,提着琉璃灯的铜线,在默无声息地看着花儿。

    三娘怔怔地走过去,金五听到脚步声,面无表情地回头,目光却在她手上的对襟衫上流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