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出,玉求瑕既惊又难过,心里连连叹气,脱口叫道。“少爷…你又来诓我!”
铙锋已探到他眼前,金五声色俱厉:“不诓你诓谁!”
刚才那血是他咬破舌尖吐出来的,倒还真有些唬住了刀客。他向来可会装病,只可惜装没病的时候比较多。
玉求瑕一面作惊惶状,一面却伸手用瓷瓶巧妙一格,抵住刃锋。他丢了刀,情急下只得摸出身旁落着的玩意儿抵挡。金乌用这法子偷袭过他数十百来回,他早了然于心。可要不是他自己也甘愿挨骗,他家少爷也不会次次拿这法子作弄他。
那弧刃削铁如泥,刺客又使了全身气力,一下便把瓷瓶掼了个豁口。细白的瓷片四下迸溅,打入墙中,落进地里当啷作响。一股粉尘忽地蔓了开来,像浓重的云从天里坠下。
粉烟扑头盖面而来,金五觉得眼眶又痛又热,像有人撑着他眼皮往里边洒辣椒粉,更要命的是那烟裹着浓香往口鼻里钻,所经之处似有万蚁噬咬,麻痛里竟透着几分酥|爽。他呛了几声,喝道。“你拿的什么玩意儿!”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玉求瑕也呛得涕泗横流,好不容易睁了眼往地上的瓷片儿一看,总算认出了上头的字,老实地回道:“春宵散。”
“什么?”说不准是药效还是急火攻心,金五霎时双膝一软,撑着墙才没倒下去,他红着眼瞪对面那人。
玉求瑕咳了好一阵,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答他:“咳…醉春园……常用的方子。”
眼前的光景忽而不真切了,像有石子打在水里,泛开层叠涟漪,黛青的夜空与月光像水般在面前浮动。不知怎的,金五在朦胧间好似看见了远处的烛影,歌伶舞妓柔美的身姿在纱帘后绞缠,欢声浪语。
他想起往时在同乐寺里守夜时听刺客们谈天,说水部的人向来使黄赤之道,为了窃信杀人在床笫勾魂上颇下功夫。入了水部,那便再不算得雏儿。他又想起水十六第一回 去杀人的模样,她性子向来寒峭,那一夜归来后却眼眶发红,一瘸一拐地躲进观音阁后落泪。
那时他觉得这是件平允的事儿。刺客们笑水部的人快活自在,能鱼水相欢间不费劲地取了人命。金部杀人向来以命换命,水部只需破了身,与人入房厮磨一回便成,轻易极了。
只是现时金五似乎明白了水十六那夜落泪的缘故,他们都是被拘束着的人,命不由己,情亦然。
似有一片黑雾蒙在眼前,一切都混混沌沌,如天地未开。金五使劲儿想睁眼,眼皮却耷拉着抬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时而在天上飘,时而撞进漆黑暗沉的海里,有无形的手攥着、碾着、扯着他,要将他五体扯裂,先时觉得冷,而后又热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