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藏在石笋林后,只有一线黯淡的天光从远处遥遥游来,像是有人拿黑布往头上牢牢兜着,仅留着一粒细针孔,光与风从孔隙间吝惜地泻入。三人互不相见,只听得微微的呼气声与衣料擦在石壁上的窸窣响动。没了天光,瞧不见麻纸上的字,于是火七真成了个闷炮哑巴,只得一声不吭地伏在暗里。
金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石瀑前的人影,忽而感到黑暗里扑来低微的气息,他也不知是玉求瑕还是火七,便没轻举妄动。谁知颊边忽地挨了一口浅啄,温软的唇贴了上来,他这才炸了毛似的蹦起来,捂着脸骂道:“你犯了什么病?”
“单思人瘦,肝肠掣痛。”玉求瑕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吐息麻痒地洒在脖颈处,“少爷,我也不怕变心,就是想亲一口你。”
罗刹鬼气得要掐他脖子,但怕误伤了火七,惊扰了白云子,遂只能忿忿作罢。
此时却听玉求瑕认真道:“奇怪,那白云子竟不是个老朽,也不是位美人,叨扰叨扰。若不是要拦着某人杀人,在下现时该知趣而归了。”
其余二人一惊,往石山前望去,可他们眼神皆不似玉白刀客这般好,只望见豆粒儿似的小点。火七拍拍金五的肩,递给他支竹筒,里面卡着两枚水晶镜,是土部使的千里镜。
从镜里望去,但见石山前支着张藤床,一少年俯卧其上,面前跪着数人。那少年头裹紫绢巾,身披鹤氅,眼目清秀,望着有道骨仙姿,可却有股说不上的古怪。
少年呵欠连天,眼皮灌了铅似的耷拉下来,他睡眼惺忪地对那跪伏着的数人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他面前跪着三人,一人着宽袖绢衫子,两髭飘飘,目光狭浅,说不出的油滑,看着似位吃官俸的人物;一人穿棉混绢衫,肥头大耳,腰圆体阔背上用金丝绣了蛇;中间跪着位胡姬,普兰夹衣,碧瞳金发,人如扶风弱柳,瑟瑟索索,杏眼里像是噙着一汪春水。
两位男人先开了口,忙不迭道:“丰元府峣柳典史,前朝翰林学士承旨竹溪云孙赵岭是也。”“雍州吞日帮副帮主,七星祖后十三代高虚天门下张权。”
少年道:“太长。”
见他两眼将闭未闭,昏昏欲睡。那两人忙道:“不才赵岭。”“庶民张权。”
少年道:“对,虚话少说。一是徒费口舌,二是我懒得听、懒得想、更懒得记。”
他慵懒地翻了个身子,拖着调子道,“所来为何事?”
赵岭道:“我听闻仙长有偷天换日之能,通阴阳倒错之理,可上穷碧霄九重叩天门,下探瀚洋万里擒玄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