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子的眼惨亮惨亮的,像锐利的铁片子。拂尘在手里丝丝流过,他道,“是老朽让你们来的。”
“仙长?”赵岭的心忽而怦怦直撞,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何慌张。
老道人自顾自道。“老朽寻了数年,皆寻不到换月宫之处。吞日帮与换月宫素有来往,老朽便想冒险一试,不想真寻着了。所幸前些日子见着了个老道,自称换月宫白云子,他手段厉害得很,老朽杀他颇费了番功夫。”
“杀…杀甚么?”
这老道士忽然开始自言自语,听得赵岭云里雾里。但他只觉额上冷汗涔涔,眼皮慌忙乱跳。
“还记得十日前奉到吞日帮的粥茶么?老朽在里面放了只细琵琶,养了百日的蛊蝎,吃了不少薄翅短虫,毒烈得很。帮主竟也没发觉,给每位弟兄分了茶,一个也不落。”
赵岭觉得脑袋很重,朦胧的视野间只见白云子慈眉善目的面容,那老道人依旧在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往瓷盏里添茶,他也无甚知觉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里灌。他望着盏底,清澄的茶水里似乎落着几片卷舒的叶片。
可他看清了,那不是叶片,而是条如红絮般蠕动的长虫!
瓷盏落下来,碎了一地。赵岭捂着嘴针扎似的跳起来,哆哆嗦嗦,口不择言:“虫!怎地会有虫……”
这虫从何而来?他头脑浑沌,大惊之下只记得自己木然地接了数盏茶,皆是就着这盘虫饮下的。
老道人抚着长髯微笑:“哪是虫?”他的声音忽而哑了,似是从喉口裂了道口子,从裂口里发出怵人的狂笑。“…分明是蛊!”
刹那间,眼前似是漫开涟漪的水鉴般搅动,石瀑,穴顶,月光似锅里的糖稀般黏连一片。赵岭只觉如遭当头一斧,脑壳裂开似的疼。白雾仍在铺天盖地地弥漫,将张权的身影淹入其中。赵岭定睛一瞧,他早已两眼发白,两脚抖搐,如条翻白肚的死鱼。
“蛊…中了蛊。”赵岭抖着嘴唇道。这已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手脚失去了知觉,麻木得不听摆布。他的手搭上了剑柄,不由自主地抽了铁剑。
他费劲地扭头,脖颈似乎结了层坚冰,几乎要动弹不得。他哀求似地张口,却像被攫住了喉咙般说不出话。
白云子的半边面容纹裂了,面皮一片片地往下落,像碎裂的镜片般洒了一地。老道人站起身来,捋着拂尘踱步,连连叹气。
“晚啦,你毒入肺腑,不多时便会如这老儿般被我摆布。”
他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倏地抛到九霄云外,继而只是森冷地笑。赵岭忽地瞧见金线领子后掩着的一段脖颈,那里开着道阴惨的口子,竟有数条长虫探出头来。胆裂心惊之下,他猛地想起这是烙家的钻骨虫,食髓贯脉,操动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