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子撑着惺忪睡眼,“谁知他如何?若他像我这般老当益壮,倒有机会逃出生天。”他望着倾坍的洞窟,长吁道,“窟里不知布了多少虫笼,一窝子端平倒也轻松,不过这下我倒没了落脚的地儿。”
说话间,张权谄媚地笑,搓着手凑上来,“仙长,若您不嫌弃敝帮,咱在峣柳能给您置办间大宅子,三跨院,布上活水山子,包您每日饮茶饮得舒坦!”
换日帮正愁没个江湖榜前十的好手坐镇,见毕迷阵子一番出神入化的绝活,他与赵岭两眼发烫,巴不得八抬大轿地把这少年载到帮里上香供着。
迷阵子眯着眼摆手道,“如此好的宅子,怎能放我一把老骨头蹧踏?贵帮不必劳神,各人自有去处,我也不过从此逍遥自在,四海为家。”
“四海为家,不就是无家可归?”金五道。
旁人只道他这话来得突兀,赵、张二人见了他那鬼面,更是心惊胆颤地转过脸去,没胆再瞧,可迷阵子却分明瞧见一对莹亮而迷惘的眼,那是遭经颠沛流离后心如死灰的眼神。
“自然不一样。”迷阵子只是慵懒的笑,“是换了个更大的去处。”
金五却摇摇头。他低着头,靴尖摩梭着地上的沙石,“我与你不同,从来没有归处。”铜面后的碧眼里盛着玉求瑕的影子,目光怅惘而澄澈。沉默良久,罗刹鬼望着地上的那人,忽而缓缓道。“他若是死了,我在这世间最后一丝挂碍也该断了。”
蛊毒唤起了些微往昔的记忆,金五依稀记起他的本名,想起他遥远的、海棠花开的故乡,却唤不回故人朦胧的身影。兴许他以前真见过玉求瑕,但那光景仍藏在萦绕于头脑的迷雾中。
不知怎地,他看不得这人在面前丧命。从初见起,金五便觉得玉求瑕像绞在心头的丝丝乱麻,教人挣脱不得。这人像是从渺远的过去而来,身上落着光阴的印子,真幻难分。
望着那血流满面的刀客,他心里魔怔似的一遍遍念道:别死,别死。可玉求瑕听不到他的言语,血丝从皮肉里洇出,把一袭白衣染得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黑衣罗刹忽然跳起来,朝鹤氅少年问道,“你那功法,是分‘移花接木’与‘偷天换日’两层么?一层改逆阴阳,一层翻天覆地。”
这话教迷阵子听得糊里糊涂,功法玄妙乃武人之命门,他从未见过像金五这般单刀直入地来取别人命门的人。他努力地在脑瓜子里搜刮了一番说辞,才呆呆地道。“我不收徒。”
“谁稀罕作你徒弟?”金五道,却伸手揪起迷阵子前襟。
他将袖子向上推了几寸,露出泛着寒光的箭筒。赵岭瞬时大骇,那是袖箭!若罗刹鬼将胡蝶片一拨,论迷阵子如何神通广大,也难在这眉睫之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