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五手足无措,茫然地捡起火条。他不明白太公所说的话,也不知究竟要想起什么名字。
昏黯月色间,金震的眼却炯炯发亮,像热烈灼烫的暮霞。他看着金五,凌厉地道。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我要你…一个个记起来!”
第125章 (四十)毅魄独飘飖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手上曾沾过多少鲜血了。
明明称得上过目不忘,可要一个个数来,却只觉纷繁复杂,不知从何叙起。
金五握着火条,垂着头良久,才像下定了决心般站起。
他写了第一个字就怔怔地停下了。金震在旁一边咳嗽,一边蹙眉喝道,“写啊,怎么不写?你挥剑时干脆利落,写起字来反倒忸忸怩怩?写几个字儿还比杀人难么!”
难,实在比攀天还难。金五的手腕抖得厉害,像套了副沉重木枷。难的倒不是夺人性命,而是在其后细数罪状,一一道来。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
“癸丑年建寅月,在三岔河口杀直沽寨周氏二人。”
老头横眉怒目:“有何缘由?”
“他们是熟水性的艄公,看出候天楼的舲船吃水有异,起了疑心,要借机探查屋棚里有何物。”金五缓慢地道,每个字都如灌了铅般沉重。
“只是起疑,便要杀人性命?”
金五垂着头,心中发憷,面上却死气沉沉,“候天楼一向斩草除根,杀了他们二人后,当夜金部便灭其三族。”
“继续!这是第一与第二人!你杀的两个人!”金震怒道,声音如雷鸣般在他耳边轰开。
苍白的月光像雪一般落进来,凉凉地镀在他们身上。金五神色镇静而灰暗,道。“癸丑年建卯月,杀擅闯同乐寺山门三人。”
他一面回忆,便一面握着火条在墙上划字。有些记得名姓的,就一一写上,没过问的,便只划一道线。磨砂似的月华里,金震树皮般粗糙的面容覆上一层霜色,深邃的眼如两只漆黑深洞,幽幽地望着他。
“癸丑年建辰月,中州钱家六口,前朝川翁九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