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长呼一口气。忽然间,他想起那坐在土阶边望着苍茫山野的小秃瓢脑袋的身影。出顶天大山的路仅有一条,细窄蜿蜒,在翠林里如一条白线。钱仙儿总是独自一人眺望着远方,抿着嘴,闷声不响地坐上一整日。
那小秃瓢口上不说,心里却装着乱藤般的心绪。他曾扯着王太问自己是从何而来,为何爹娘将他狠心抛弃,而他又为何生得与常人不同。
问得久了,钱仙儿也不再开口,只像个闷葫芦般日复一日地坐在土阶上发呆。
他隐约知道钱仙儿是谁的儿子,因为那时他正巧钻进林里偷黄皮果吃,一个倩丽的女人将襁褓放在草丛中,抹着泪入了车棚。王太认出那是大乌圩的娼家,她们颈上都系着青蓝的水纹锦带。
王太是个匪人,直肠子,有话绝不憋在肚里一刻。所以他不明白那小秃瓢为何难过,只觉得心烦意乱,要自己是他,就该天南海北地找自己亲爹娘去,见了面便赏他们两拳,崩断那对狗男女四颗门牙。
所以他也觉得讶异。因为钱仙儿难过,他也连带着不舒服。而钱仙儿不会来报仇,可他却来探丸借客一回了。
钱老爷摩挲了一会儿山羊胡子,忽而拍手道:“老夫懂了,那崽子是不是丢到了你那犄角旮旯里?唉,王当家,你不会是气不过,要上门来打我这老头儿罢?
“你是嫌少了,还是多了?若是多了,卖了他便是,我听闻广信里有些专收红铅秋石的人家,你若不爱养小毛头,抹了颈子,用桶接了童子血,也得卖些好价钱。”
钱老爷若有所思,搓着手指道,“要是嫌少,待今夜这些童女接了雨露,都能卖到你那儿去,她们都过了初潮,又服了兔灰汤,明年初便能生些大胖儿子。”
王太没说话,他的眼黑漆漆的,目光落在钱老爷的两足上。钱老爷这时扯了张盖了锦垫的马扎,慢腾腾地坐下,双腿搁在花娘们白皙的脊背上。
“这些女娃可机灵得紧,颇熟暖衾温席,若王当家有意,既可鱼水相欢,也可骑奴、坐奴。她们虽身子贱,可总归是个能使唤的玩物,作弄起来也甚是活色生香。”但听他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笑道。
可话音未落,绿竹棒已倏地刺到眼前。
“放你娘的狗屁!”
那青年根本不想听他将话叙完,便剑眉怒展,矫捷地扑上前来。
似乎有火苗在胸膛里燎动,灼烫地叩着胸腔。纵心中有波澜怒意,可面上依然摆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现在就要替钱仙儿把这无度荒淫的老爹打一顿。
“其二!”王太扳下第二根手指,吼道,“老子早有女人了!”
第143章 (三)舍无量心(下)
人分三教九流,功夫也自然分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