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赶忙蹲身去捞他,抓住他臂膀往上提。金乌垂着脑袋,瑟缩在薄裯里,痛楚如海潮拍击礁岩般,猛烈地冲袭早已千疮百孔的身躯。
“要取一剂药来么?”
“咳……不用。”金乌缓慢地摇头。
窗外是一道傍水的石板街,绿油油的青箬笠在人潮间游动,趁墟的走客渐多,吆喝欢笑一声连着一声,连绵不息。一扇薄牖,竟似隔开人世红尘,独留一室凄风苦雨。
喘息声渐平,金乌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盯着轩窗发呆,仿佛如此便能抑止痛苦一般。
忽听他沙哑着嗓子道。“那碗粥倒还能入口。你做的么?”
虽说此时不论何物放入口中,他都尝得如同嚼蜡,舌尖却仍存触感,辨得出有甚分别。
“你若吃不下,我去拿药来。”王小元坐在床沿,笑了一下,道。
“正是因为味道太好,我才觉得古怪。”
金乌忽地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一对碧眼里雾霭阴霾,翻涌着骇浪惊涛,嘴边忽而勾起冷冽的笑意:
“…难为你下厨了,颜九变。”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王小元两眼一缩,鹰爪似的两手忽如铁钳般一把扣住金乌脖颈,一把将他狠狠掼在墙边。
脊梁骨猛地撞在石墙上,骨节咯吱作响。金乌闷哼一声,颊边渗出细密冷汗。
方才出手的一瞬,他早已瞧准时机,要趁机擒住这人腕节,谁知到头来还是高估了自己。如今毒入骨髓,他连保持清醒都难,身手自然大不如前。
先不论王小元做的粥菜能否下口,金乌知道那呆瓜绝不会好心好意地给自己送早膳。即便这人仿得惟妙惟肖,他也能一眼看穿。
“王小元”死死掐着金乌脖颈,一缕轻缓却阴寒的笑意渐渐绽于嘴角。他揉弄面庞,卸下一张混着灰泥的蚕丝薄面,露出那张与金乌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孔来。
颜九变俯身望着他,两眼弯得如同月牙,眼仁里泛着尖锐的喜悦。
他俩从未在取了鬼面后如此近在咫尺、针锋相对地对视一回,若说先前尚且算得一团和气,现时只得称是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