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面店的周婆婆。”
“不是。”
“蒸卷摊的张二!春雨楼刘四!”玉求瑕开始胡乱瞎嚷了。
金乌踢了他脑袋一脚,“错,大错特错!”
说不准这呆瓜脑袋里只有吃喝玩乐,只会一根筋的傻乐。金乌有些后悔救他了,似乎拖这人回去也不过是空费口粮,养个白吃白喝的蠢蛋罢了。
“我猜不出来了……”玉求瑕沮丧道。
“你的脑瓜子只记得那么一丁点儿人名么?”
玉求瑕道:“猜不出啦。那我来猜猜我自己是谁吧。”
听了这话,金乌反心里一顿,胸口似是硌着粒砂石般难过。他以前便知玉碎瓦全这刀随便出不得,却不想真能教人忘却过往,甚而连自己是何人都记不得。
“唉,我现在好疼,身子哪儿都痛得不行…是不是从崖边掉下来的?”玉求瑕皱着眉在板上扭动了一下,看起来倒像条雪白大蛆,可若是一动,血丝便从皲裂的肌肤中淌出,混在蜿蜒的木纹理中。
“我是不是个大侠?说书人的话文里都是跳崖后大难不死的高人,想必我也是个厉害人物罢。”
金乌道:“什么大侠,我看不过一个呆瓜罢了。”
他此时有些许心烦意乱。他以前从未想过,一个人要做回自己竟是如此难如登天的事。离开嘉定已有七年,他如浮萍般在世间漂泊,两亲友邻皆不在世,这世上再没人得知他的本名,只有恶贯满盈的黑衣罗刹,血债累累的杀人恶鬼。
风雪萧然,似有千弦万管啼鸣嚎哭。漫天飞雪狂颠乱舞,有如刀刃般裂空而下。
金乌慢腾腾地挪着步子,肩发上的雪愈积愈多,身躯麻木僵冷,渐渐消却知觉。他跌滑了几次,每次站起时脸面似有撕裂之感。
震耳欲聋的风声里,渐渐传来梦呓似的呢喃声。
“想不起来…我……是谁。”
玉求瑕还在呆呆地动着嘴皮子。出罢第三刀后,他看起来格外凄惨,像打碎的瓷壶子,支离破碎地躺在此处。既记不得他人名姓,也想不起自己是何人。
令人意乱的喃喃声还在继续,金乌索性把这呆子丢在一旁不管,撑起身子继续拉着麻绳。手上蹭破了一层皮,血和绳索黏在一块儿结了冰,饥寒交迫间他只觉绝望,不知何时能走出这雪原,或是他二人皆要命丧于此。
太苦了。他这辈子似乎都太苦了。自打记事来,似乎连一日安生都不曾拥有过。他仿佛生来便注定讨不得上天喜爱,生且不得,死又无门,就连打定主意要救一个人时,天公都要与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