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瓦全是这世上最可怖的刀招,倒不是因其摧枯拉朽之力,而是每挥一刀,刀主便得极尽元神气力。以凡人之躯触及神通绝技,想必着实要付出这等代价。现在他的代价便是头脑浑噩,甚么都想不起来,还有便是两目愈发昏花,眼帘中白光铺天盖地。
雪里传来簌簌响声,有人踏雪而来,将他费力地拖起。那人着箭袖黑缎衣,脸上覆着狰狞鬼面,细小雪沫落在獠牙间,随着呼气化作晶莹雪水珠。
金乌把玉求瑕拖到木板上,扯着粗绳挪起了步子。
“你…是谁?”
眼前似生了白翳,玉求瑕微弱地问道。
这人果真是个蠢人,金乌想。他本来该与自己分道扬镳的,玉白刀客是受世人景仰的天下第一,而黑衣罗刹不过是再低劣不过的阴沟老鼠,遭世人唾弃围剿。他们的同游在不久前戛然而止,北派百流上门抄杀,各方英杰群集,几乎将他俩逼入绝境。玉求瑕无奈之下以第三刀定局,自己却反受重伤,滚入崖底。
这重伤的蠢蛋还在嘟嘟囔囔地问话。金乌折了木枝,连着布条与手臂一块儿固定住,费劲地拖着木板在雪里行走。冰原上现出一道细弱划痕,雪片静谧纷落。
“这是…在哪…里……”
“哪里都不是。”
“…既然哪儿都不是…那现在是要去往何方?”
麻绳勒得肩头火辣生疼,金乌换了只手,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靴筒里落了雪,四肢麻木得不似长在身上一般。他一面费劲地拖着木板,一面望向远方。
雪原一览无际,天与地交融,仿佛生与死也在此凝滞。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金乌想起了春意和融的嘉定。从天山到嘉定究竟要走多少路?他只知道那儿的确很远,仿佛是一辈子都走不到头的漫漫长途。可这呆瓜却跑了几趟,如此想来,似乎也不算得远。只是在金震死后,他把宅子烧了,若要再起一幢,似乎也得费不少银钱。
胡思乱想让身上的疲惫减轻了不少。金乌回头望着玉求瑕,这人睁着茫然的两眼望向天穹,眼仁黯淡,有如透不入光的深井。这是一相一味的阴毒之处,这些时日来他寻访各地名医,皆不知该如何解这因毒落下的眼疾。
即便是借迷阵子之手将一相一味之毒转到他身上,兴许用不得多久,名冠天下的玉白刀客也会变成个不中用的瞎子。
玉求瑕迷迷糊糊地道:“你不说,我就来猜你是谁。”
金乌抿着嘴,只是自顾自地往前挪着。此时正可谓万里层云,千山暮雪,除却风声外空余一片寂寥,而独自在其间行路,又是孤苦难捱。
“卖烧饼的谥老板…”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