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火铳的刺客自楼上跃下,脸上盖着如雷鬼面。腰上挂着一圈铜箭筒,用皮条在背上交叉地捆着两把鲁密铳,沉实中透着股戾气。正是火部的火七。
火七落到地上来,点了突火铳的火绳,扔到玉执徐身上。竹筒烧的焦黑迸裂,突地爆开来,里头的碎瓷铁砂射|进血肉里,闷闷地作响。玉乙未甚而能闻见皮肉灼焦的滋声,头上更像是炸起轰雷般,头脑里空白一片,满心震怖而痛苦。
玉执徐仰面躺着,半张脸都被血污沾染。他的头颈后仰,浑浊的眼里似是映出了同样在门外倒着的玉乙未。玉乙未颤抖着想伸手去碰他,但太远了,他俩够不着。玉执徐看上去像是个模糊的小点,在盈眶泪水中渐渐消逝。
他似乎从来都够不着玉执徐,往时是他俩间有着天堑之别,如今是他们间有生死相隔。
有些刺客已四蹿去寻那方才从堂中逃窜的天山门弟子了,寻见了便抹了脖颈,脚踝上绑了石块沉进渠子里。有些丢进骡车中,待运到山里填坑埋了。
颜九变似是终于缓过气来,蹙着眉后退,避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道:“堂门外似是有些响动,水十一、水十三,你俩去探看一下。”
听罢此话,玉乙未浑身一凛,像有只大锤轰然落在心上。他正趴在堂门前!他努力地要挪动双腿,可浑身如散架了般酸痛绵软。身躯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不知是哪儿折了,他像条丧家狗般狼狈地在地上扭动。
耳边传来刺客们落在灰瓦上的细微响动,有人跃到檐上。他要被看到了,汗水从面颊侧落下,玉乙未以几乎要咬碎臼齿的力度趔趄着沿着墙挪步,又不争气地瘫软在地上。
霎时间,他撞上了玉执徐的两眼。一刹间玉乙未似是瞥见玉执徐似抽搐般微微一动,口唇虚弱地微张,从里面流出粘稠的血浆,似是有话要对他说。玉乙未是个常偷着听房的花花混子,一眼就认出了玉执徐的唇形。
他说:快跑。乙未,快跑。
剧烈的悲怆攫住了玉乙未的心房。不知何时起,他已泪流满面,湿润的衣襟上落的不知是砸破的额角的血还是泪。他太弱了,是个连剑都不会好好使的窝囊货,连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要竭尽全力。
玉乙未拼尽全力挨着墙根起身,这时忽听得后堂里乱杂杂地一片响动。有刺客高声叫道:“没死!这人没死!”
说的便是先前躺倒在地的玉执徐。火七用火铳打穿了他的身躯,又用盛满碎瓷硫黄的筒子炸了一番,竟也侥幸教他避过了要害。玉执徐像具血移尸般抬起头颈,从喉中发出破碎的低吼。有刺客冲上来用马叉捅破了他的胸膛,铁片刺入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