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蔼吉鬼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藏身的草丛,玉乙未登时变貌失色,既手脚并用地飞快爬动,又不敢大肆动作,满心只想背上插翅脱逃此处。候天楼刺客果然都是难缠的鬣狗!
于是林中倏时化作教人动魄惊心的狩场。但见树影动摇,阴翳中满溢几分寒凉,风声簌簌,更犹如鬼吒狼嚎。玉乙未两手尽是泥沙,披一身草叶,一颗心跳得几乎撞破胸膛,恨不得就地昏聩,再也不用管这群出没无常的恶鬼。
他伏在地上爬得衣衫尽湿,想起那些被腰斩枭首的天山门弟子,更是寒心酸鼻。不知爬了多久,似是攀到了土坡的边缘,玉乙未只觉两手一滑,身子往前倾去,心中顿叫不好。他轱辘辘地滚下草坡,摔了个狗啃泥,又慌忙起身要寻个草丛钻了匿去行踪。
谁知此时暗里忽地伸来两只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脖颈!有个人有如豺豹般扑将上来,勒着他往地里翻了几滚,带进一个幽漆泥穴里。
玉乙未只觉喉管倏时被铁钳也似的两手掐着,窒息间剧痛难当。他喑哑地嘶叫几声,却又怕挨其他刺客发现行踪,两眼发黑,望不清骑在他身上的这人的面容。这人似乎也惊遽得很,一面将他往死里掐弄,呼吸也粗重急促。
厮扭间玉乙未的袖袋被扯裂,滚下一枚串着红线的铜钱来。玉乙未本被掐得浑浑噩噩,一见那枚铜钱忽地惊醒了半分。
他的命是玉执徐救的,他不能死在这处。
这个念头有如冰水一盆,霎时从头淋到脚底。玉乙未犹如在水里溺了许久的人,憋足了全身最后的气力,猛地翻身撕扯!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困兽,将身中囚住的所有野性爆发开来。
那人似是没想到他还有气力反击,鼻梁上挨了玉乙未的一拳。玉乙未豁出了命似的痛殴他,手上剑伤迸裂,飞溅的血花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这人的。洞穴外射来微明天光,映在厮打的二人身上。玉乙未恍然间看清了这人的面庞,高举的拳头忽而犹豫了,缓缓放下:
“…玉己丑?”
玉己丑被他打得面庞青肿,活像在脸上砸了只染缸般,青紫红白,好不精彩。这人正是天山门中弟子,自己的同辈,也算得个无能的二珠弟子。
此时经这一问,玉己丑顿了动作,眨巴着眼看了他半晌,才迟疑道:“乙未?”
他俩怔怔地对望了半晌,这才发现是场内讧。玉乙未呆了片刻,霎时想起他正身处险境,立时一把捂住玉己丑的口鼻把他往泥穴里带。两人浑身泥尘地记在一起,汗津津地腾着热气。
“你怎么在这儿!你刚才差些把我打进三途河里了!”玉乙未气急败坏,伏在他耳边压着嗓子道。
玉己丑也忿忿然:“他娘的,谁都死了!偏你这个窝囊废没死!你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