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绝算不得好伙伴。在玉乙未心里,要在往日天山门里,玉己丑就算得个狐假虎威,爱欺压自己的奸猾小人。如今仇人相见眼却都感动得红了,像见了亲兄弟,好同乡一般。
两人压着嗓子略将话一叙,大概明白了各自经历。原来昨夜颜九变领着候天楼刺客几将下山来的天山门弟子屠尽,却放着些二珠子弟留待讯问,这玉己丑就是其中一员。玉己丑是从西毒国来的,生得一张紫棠色面皮,身材壮矮,其功夫也着实是三脚猫档次,剑法舞得乌七八糟,却有着点过人技窍。这人能将身子如蛇般扭转,被关在铁笼里时便是将两手脱了臼,从铁栏间隙中挤出,这才溜到林里。
原来方才刺客所说的脱逃的人就是玉己丑,玉乙未顿时心知肚明。身边有个伙伴,他便心里稍定了些,继续低声问道:“你那边的车笼里关了谁?”
玉己丑以气音把自个儿那驾车上关着的天山门弟子的名姓说了一遍,罢了神情张皇地道:“还有另一驾车…我方才隐约听得押送的刺客说了些古怪话。”
“什么话?”
“他…他们说,那驾车上…似是有个木家的人。”玉己丑紧紧挨着他耳根道,声音打颤。
“我觉得……那是丙子师妹。”
玉乙未的头脑先如轰雷一般的嗡嗡震响。玉丙子还活着,他不知该作喜还是作悲。他还有机会救玉丙子,可要让她知道执徐不在了,她又会如何作想?他总觉得依这两人的情谊之深厚,小师妹定得难过得肝肠寸断,因为他现在已经悲痛得剜心掏肺似的了。
此时玉乙未的心就如同乱麻似的纠缠作一块,苦思冥想间,他忽觉身旁玉己丑筛糠似的大抖特抖,整个人被雷劈了似的僵硬板直。
“怎么了,己丑……”
他转头一眼望去,整颗心却已坠了冰窖似的寒凉,像被一刀麻利地劈开。只见泥穴那透光的孔隙忽而被阴云盖住,黑漆漆的没一点光亮。
不对,那并非阴云,而是一张候天楼刺客的鬼面。
尖喙利齿,铜面上布着刀枪斧钺留下的狭长划痕,更显狰狞可怖。而那深邃眼洞里仿佛透着幽幽森光,候天楼的恶鬼正爬伏在泥洞口,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恐怖是如何一种滋味。玉乙未在过去的十数年中并不知晓,而在这几日中,他已深切地品味了几回。而这一回惊惧的浪潮来得更甚,像一股暗流涌入脑海,却又将头脑洗得空空白白。
被发现了,他们被候天楼刺客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