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望见怒风饕雪之中,弟子们染血的白袍猎猎翻飞,犹如残破的旗帜。他们将剑刃缓慢抬起,抵在颈间,平静却悲凉地同他说出告别的话语。
根本没人背叛天山门,他们都在那一方断崖上殊死血战,甚而为了不被候天楼所挟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
王小元头疼欲裂,颤声道:“不对,不对……”
一旁的伙夫似是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扭过头来蹙着眉道:“什么不对?这小子在咕哝啥呢。”
“这话文你写的么?你倒清楚啦!”
王小元扶着脑袋勉强支起身来。他此时两目中血丝乍现,悲戚与愤懑之色混浊了眼瞳。他咬着牙道:“全都…不对。”
“天山门弟子…个个清俭自持,才徳兼备,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有损骨节半分——”
他平日里羞怯,此时身躯中却涌出一股怒气,火燎燎地灼着心房。
伙夫们却轰然大笑:“你又是谁呀,天山门的么?”
“不…我不是……”
有人瞅着王小元一身素白麻衣道,“看着似个做粗使活儿的世仆。”于是众人睃他时愈发轻蔑,不时冷笑几声。
“既然不是,咱们凭啥信你这小毛毛?”伙夫用手指点着柳木台上弹三弦的说书人,对他挤眉弄眼道。“吴先生来这儿说了也有几年的书了,虽说有时讲得不咋精彩,咱们却都认得。你要咱们不信熟了几年的吴先生,反来信你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小毛头儿?你能证明你的话一字不虚么?”
王小元咬着牙关,半晌才犹豫道:“我…我不能。”他缩了一下脖颈,心里像被只热鏖子烫着一般。“但是…说书的吴先生也证明不得他说的话句句不假……”
伙夫们却摆摆手,嬉笑道,“嗐,管他甚么真假!咱们挑货揽活儿的,和这些有钱财上天山门习剑的花花太岁不同,听说书听个乐呵便成。”
“反正这儿离天山门山高水远的,断崖一战后要死该死的都死了个一干二净,随便说上两句也寻不着咱们的仇。”
王小元眼里涩涩的,他用袖口使劲儿抹了抹。兴许是风寒重了些,鼻水会从眼睛里淌出来。
他嗫嚅道:“可是他们…没想死的,要是候天楼刺客下山来,一定还会害着许多人,他们在帮你们拦着……”
众人大笑:“多谢多谢!不过咱们随着泊船来的,家也不在这处,这候天楼还真碍不着咱们。如今看来着实是天山门孬了些,连伙匪贼都拦不住,愧对武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