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娘听见了这声响,却裹着被褥没理会,阖着眼睡着。来人故意踩着木板,却听得出她身形轻盈,似是只有小孩儿一般的年纪。
可不一会儿屁股墩上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木双儿踩着她,冷冷道:“起来。”
“三娘睡着啦。”
“睡着的人会说话么?”
“会呀,说的是梦话。”左三娘嘟哝道,翻过身来凝望着木双儿,月光落进她眼里,像池水上跃动的粼光,动人心弦。木双儿抱着手冷冽地看她,撅起的嘴上似乎能挂一只油壶,看起来动了气。
“姊姊,你在生甚么气?”
木双儿蹙着眉道:“你哪只眼看到我生气了?”
左三娘眨着眼:“两只都看到啦。你是不是在气我烧了谯楼坪?但我也在生你的气呀,竟拿一千多只没放着还丹的铜鼎来骗我,你害我找得好辛苦!”
双儿在她身边的楼板上拍了拍灰,不客气地坐下,撇过脸道,“你才害死我了呢。你知道爹和娘是怎么训我的么?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被这么骂过!”
她俩气鼓鼓地对视,心里都想着怎么把对方给捏死。木双儿平日里便是个爱欺凌妹妹的坏种,左三娘也不是个轻易罢休的善人,于是她俩各怀心思,沉默不语了半晌。
过了许久,木双儿闷闷地道:“…喂。”
三娘偏过脸去望木双儿,却听她犹豫着道:“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骗了你,还总是笑你。”
这姊姊做的事确实有够过分的,一回来便频频嘲弄自己,还要她费个大劲去寻铜鼎里不存在的还丹。左三娘一想起此事,心里颇有些恨恨之感,她那时可真打算豁出命去夺得还丹,却没想到又被这矮冬瓜姊姊耍了。
但三娘还是摇了摇头,又拿出一副不相上下的尖酸语调道,挤眉弄眼地睃着木双儿:“大半夜的来寻我,就是为了同我道歉么,良心不安了罢?”
左三娘成心要激木双儿,倒也激得这姊姊咬牙切齿。木双儿将衣角忿忿地搓成了麻花,翻来覆去地在手里捻动,三娘此时却掩口笑道:“不过嘛,你还算好啦。我在外面还有另一个‘姊姊’,她才叫可怕,你整个人都抵不过她一只小指尖。”
夜叉左不正也算得是她姊姊,一直以来她都在候天楼里过着身为“三小姐”的日子。左不正看似对她亲善,实则淡漠居多,刺客们又不敢忤逆楼主性命,在她面前如同僵直木儡。如今木双儿虽教她火大,却更似留着一副血浓于水的亲昵之情,看着虽口舌毒辣,却也会夜半更深之时偷偷前来同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