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边被长久的沉默笼罩,木双儿抿着嘴,许久才道。“你给我说说外边的事儿呗。”
“嗯?”左三娘没回过神,发出困惑的轻哼声。
“你这十年都跑去了甚么地方,在谷外晃荡么?喂,外头是甚么模样的?我听谷里的大伙儿说,外面黄沙漫天,总有打不完的仗,北元人跑过来把男人杀死,将小孩儿与女人掳走,是真的么?你在外面的那个姊姊,又是甚么样的?”木双儿如同连珠炮一样地问着,把脸凑近三娘,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三娘仿佛被她那漆溜溜的眸子蛊住了,那眼瞳里像有两只漩涡,将她的目光死死吸去,叫她移不开眼。
三娘若有所思地悠悠道:“是有些乱,这些年岁收成不大好,村里穷苦的人多。但也不全是乱的,我待着的那处倒是安定得很…我那姊姊嘛,比你好上许多,也比你坏上许多。”
“这是甚么话…”木双儿泄气似的撇着嘴,这时却被左三娘一把捉住胳膊,往身边忽地一拉。转头时正瞧见妹妹正笑盈盈地看她,左三娘腾地坐起身来,坏心眼地搂着她娇小的身子左右摇晃,说话时将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面上,“我才不会原谅你,你耍了我几回,我可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才行。姊姊,我就是这样的坏丫头,你得依我一事才行。”
木双儿被她钳住两腋稀里糊涂地摇晃,不情愿地皱眉,“什么事?”
左三娘认真地道:“我听说谷里的香糯入口即化,早就想饱尝一回啦。你明儿给我整一篓子来,我就原谅你骗我的事。”
瘦小的姊姊沉默了一会儿,三娘的要求比她想得要容易满足,她还以为这妹妹仍然会死缠着还丹一事不放手。“这样就成?”
“对呀,别瞧我这副模样,每顿能吃下三碗白饭呢。”
木双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哼,怪不得你的东家养不起你,把你赶回来了。馋嘴怪。”
三娘被她说得张口结舌,还想再添几句话,臂间却一滑。木双儿如游蛇般从她臂弯间钻出,蹦跳着踩在木槛上,背着一身银辉望向她,眼里涌动着狡黠之意。“知道啦,我会叫阿娘做好香糯团子的,你明儿就等着被撑死罢。”
“还有,我是依阿娘的意来探望你的,就怕你夜半溜走。”双儿攀上阑干,眯着眼微笑道,“看来你倒还老实待着,果真是我没头没脑的蠢妹妹。”
左三娘愣了一会儿:“姊姊,你若是想同我道歉,何必找这么多缘由?”
木双儿冷冷哼了一声,脚尖一点木栏,身影跃进漆黑的树丛里。只听得一阵簌簌作响,瞬息便没了踪影。
清早时分,溪河边人声渐起。谷人们挽着黑布衣袖在溪边洗脸,一溪碧水清莹漾动。八角十二层宝楼中脚步声纷杂如鸟雀惊飞,年轻的姑娘小伙下到路边,将木板车拴上骡马,赶往翠绿密林间。炊烟袅袅升起,如白练般系上厚重飘低的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