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恰同你搭伙的那个也该回来了,去瞧瞧呗。瞧你待字闺中,噢不,扫榻以待这么久,咱们不去给你那搭伙人洗风接尘一回,可真算不过去!”
这厮混言乱语,聒噪吵嚷,素来教金五无奈。罗刹鬼被他的油嘴滑舌诓住了,怔怔地被他推搡着往寺门前走去。
一路上金十八同他多嘴多舌地发问:“上回你说不记得水九,是混骗我的话罢?”
金五:“……我不会骗人。”
“那你是不是与他闹了脾气,才假说不记得他?”
说到这处,金十八愣愣地一捶掌心,“对啦,拿欢喜铃的斥候几日前早出发了,你都没去救他。你俩果真是在耍脾气……”
这些话听得金五莫名其妙,他茫然地转着眼珠子,头脑里云雾缭绕似的懵懂。
“…八哥。”金五忽地唤道。
沉默片刻,他迟疑道:“我的搭伙人…不是你么?”
金十八惊愕,可当触及到那对惘然却澄澈的眼瞳时,他也霎时哑口无言。
自从颜九变给金五饮下那青瓷瓶里的药后,罗刹鬼便变得愈发恭默守静,沉默不言的时候居多。他似乎忘却了许多往事,像一只一无所得的空壳子。
那药是“忘忧”,是能教人忘却前尘往事的慢毒。他的确忘记了许多事,从自己的出身、名姓,还有初到候天楼的事儿,结识的伙伴,都似雪片剥落般一点点忘去。
兴许过不了多久,金五便会化作任凭左楼主操纵的傀儡。金十八心里有一丝难过,想道。
他俩正默然而立时,拖着伤残身躯的人流从身旁经行而过,浓郁的血味、泥尘味萦绕鼻间。金五与金十八识相地闪身避让开,从旁却忽地传来一个嘶哑而怨忿的嗓音:
“…金五,你果然在此处。”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眼前立着个人,身形摇晃,麻布掩不住满身疮痍,那创口倒像是被猛兽利牙剜出的一般。
颜九变捂着伤痕累累的手臂,一瘸一拐地挪到他俩跟前,眼里仿若密布着阴云。
仅此几步路,便仿佛费尽了浑身气力,将刀锋牢牢钉在地里一般。颜九变默然无语地走上前来,咄咄逼人地凝视着两人。
夺衣鬼将金五上下打量了一番,凄冷而阴翳地一笑,没有寒暄,却忽地问道:
“涨海吴家高祖一族,当初是你杀的么?”
金五有些头昏脑胀,抿着嘴没说话。金十八却在一旁连连点头,拍着金五的肩得意道:
“哎,这个我熟!是啊,咱们当时全倚仗着少楼主的功夫,竟也将他们灭了个七零八落!…少楼主,你怎地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