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水,转眼间溽暑已过。天山上玉雪嶙峋,山脚下却是白纱似的轻烟漫腾,火红枫林铺了十里,草甸金黄。
这时候虽风晴气朗,却是天山门中武科考验的时候,天山门门生身心皆似绷紧的弦,成日不是在武场中挥汗练剑,便是在梅林中默背心法,到山壁上练轻身功,人人皆如临大敌。
胥凡却逍遥自在,他这几月来虽被玉执徐逼着晨起去武场练剑,随着大伙儿走金罡阵,剑法却依然学得平平,与旁人动起手来时只有被打成猪头的份,可他对武科考试却满不在乎。人要是烂到了这份上,再烂一点也就颇无所谓了。
于是一到午憩时分,他便两蹄撒欢,去梅花林里打盹儿,偶尔从树丛里扒拉出自己藏的小酒,也不管长老们是否发觉,回回都喝得醺醉。
这日他一睁眼,只见天穹湛蓝,梅枝疏落,身边坐着个雪白身影。那人正默默地用鹿皮拭剑,正是玉执徐。
胥凡一翻身坐起来,他仍醉着,大着舌头嚷道:“执…执徐。”
玉执徐仍低头看剑,只平静地道:“下午有考试,为何不去?”
“去不去都是一样,为何要去?我还怕我舞剑着实难看,要把东青长老气到了,那可是大大不妙啦。”
酒还未醒,胥凡晕乎乎地道。他学艺着实不精,武科考的心法、身法、剑法三样皆近乎一窍不通,去了武场也只会惹长老愤懑,遭旁人耻笑,那还不若不去的好。
沉默了片刻,剑身微动,映出玉执徐略显阴骘的两眼。他停了拭剑的手,话语中略带冷意。
“你这般游手好闲的模样,不怕给你们宗族丢了脸面?”
胥凡正迷糊地眯缝着眼看天,玉执徐这话一脱口,立时将他的醉意吓醒了三分。他见惯了玉执徐平日里的无风无澜,却未见过领班这般冷硬的模样。
“嗯……我爹都不期待我这孽子能做出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说我生来便不是做龙的料,只得做条虫啦。”胥凡挠头道,“不过他告诫我,即便是要做虫,也只得做条益虫,活着不害人便成。”
他想了想,又道,“我娘死得早,我家里也没甚么人。宗族里有个分家,但都穷到去地里种葵菜。爹就盼着我能在武盟里谋个位子,可我觉得还不若做走商赚得多些。待我下了山,就去买架板车,四处走动卖些东西。咱们老家那儿晋商商帮挺大,进出一趟关内外似乎能挣不少钱。”
“我想说的是…”胥凡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嘟囔道,“宗门对我也没甚么期待,顶多是盼我飞黄腾达罢了。可这事儿能急得来么?说要我实现便必定能实现么?哪怕宗门叫我去寻仇,要我端了整个候天楼,可办不到的事便是办不到,何必为了他们的话而郁郁寡欢呢。还不如吃一顿好菜,大睡一顿,全丢到脑后去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