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一粒粒滑下面颊,麻竹长老支吾道:“是……是。”
钱仙儿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划着杯缘,“可我听闻长老不仅未压秤得利,还把有秩赶跑了,短了课钞,太平府的人可欢喜你去那儿啦,说你比原先的有秩好上不知几分。”
麻竹长老垂着头,喉中似发出哽咽之声,仔细听来却是极惊惧之下的抽气声。
端坐在东席上的身影仿佛遽然化作巍然山岳,倾危的巨石要从头顶向他滚下。外头天琴的乐声未歇,此处却冷寂仿若冰窖。
摘了脑搭儿的钱仙儿眉眼与嘴角弯弯,仿佛地戏面具上的裂缝。他微微躬身,影子在火光里被拉得狭长,像鬼魅一般落在麻竹长老头上。
钱仙儿沉默片刻,道:“你…是个善人。”
话音未落,凌冽的剑光便于一霎间亮起!王小元陡然一惊,手往腰间一按,却摸了个空。玉白刀被收走了,他腰里只剩一条空荡荡的系带。
再回头时只觉眼前似有狂风大作,只见不知何时两个神色木然的小僮立在众人之前,一人手中持盘肠纹剑,另一人举着雁翎刀。
一个头颅滚落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发出闷响。小僮们出刀剑时仿若疾雷迅风,霎时间鲜血四溅,血水从断裂的脖颈中如泉喷涌而出,溅到天顶上,又淅淅沥沥地落下。
麻竹长老的头颅被斩下了,但众人却神色无虞,继续动筷夹酸姜鸭,从锅中舀糯米吃。饭粒沾了血,下一刻却又被泛黄的口齿无情嚼动。
小僮们将刀剑上的血振去,收入鞘中,又麻利地将尸首拖去,取来水桶将地上血迹拭了,罢了恭敬地跪坐一旁。
“…钱仙儿!”王小元难得动一次火气,对钱仙儿怒目而视。
“怎么了?”钱仙儿却如往常一般回过头来淡笑,“吓着了么?还是血溅脏了你衣衫?”
“为何要杀人!”
钱仙儿笑道:“这处是恶人沟,可没好人的立足之地。咱们也算得做回善事,给他往黄泉路上送一遭。”
端午夜宴中,当家会评点过往一年各长老所为。若是做尽恶事自然无妨,可若是只作了些小偷小恶,招来当家不满,便会就地杀去。
砰咚,砰咚,王小元的心在躁乱地鼓动。此时钱仙儿按下他的手,细声道:“你若觉得不快,我便再与你说一些。麻竹长老往年都战战兢兢随在我身侧,都做得很好,沟中所为恶事都有算他一份。可去年他浑水摸鱼,愈发动了想出逃的心思,我除他有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