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针细雨化作豆大雨珠,噼里啪啦地打着石窟,像不息的爆竹声,将伤民们痛苦的呻吟声掩盖。窟口织起了水帘,枣枝上跃动的火苗惊惶不安,火光一曳一曳,将影子写来画去。
农家子拙口笨舌,不知该说甚么好,只是靠着岩壁静坐。火光映亮两人脸孔,他抬首望去,只见明灭焰光间,一张惨白面庞浮现于厚重阴影中。坐在对面的人眼眸低垂,端正地跪坐着,正心神恍惚地望着手上血迹。
“要吃些野实么?”农家子寻了个话端,犹豫着开口,“您出去了大半日,是不是累着了?”
一片死寂,只听得哧喇喇的火烧声响起。王小元连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火堆。
见对面的人仍不答话,农家子怔神片刻,讪讪地闭了口。他不明白王小元究竟遭遇了何事,今晨出去时仍无异状,可回来时却成了只闷瓢。两人无言地坐了片刻,农家子没话寻话,道:
“山下…没几个好村子了,即便有没被焚尽的,也没活几个人。大伙儿初来这时,只见得山村里焦躯横陈,尸臭味儿飘荡十里。许多贼人打着候天楼名号行凶,到头来活人不剩几个。”
“您准是遇到了两位候天楼护法…他俩功夫可比寻常的候天楼刺客高上一大截,咱们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只得龟缩在此。不过您着实厉害,能在他们手下走过几招,还平平安安地逃得回来。”
农家子干笑几声,将棕衣一拨,露出断臂。那伤口似仍未好,层层裹着细布。
“这只手就是被那左护法斫下的。初时只觉得难过,觉得自己自此就是个废人,丧气了许久。说来鄙人本来算得个被海捕文书缉拿的犯人,幸好有大伙儿照应,这才叫鄙人略为宽心。”
那人并未答话,只低头看着火堆。青丝柔顺地垂泻在他肩头,发梢还正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浅绛山水似的眉眼清淡如画。但他的眼里却似结了冰霜,惘然与痛苦逡巡往复。
良久,从黑暗中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杀人……会怎样?”
农家子怔愣片刻,这才发觉是对面那人发了话。王小元倚着凹凸起伏的石壁,目光涣散,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鄙人学识短浅,却也知道救死扶伤才算得上功。”农家子见他总算有了点生气,忙不迭道,“村里时常会来些道士,开几张黄纸烧水作药,散给病患吃了,说是如此便能积功德。杀人积不得功德,大抵会受冤鬼报应罢。咱们大伙儿平日里也不敢杀生,只采些地捻子吃,倒也能充饥。”
王小元的目光留连到麻绳上系的麻布衣衫,那处还挂着长短各异的褂儿布袜,显是不同人的。他忽而开口问道:“你是如何遇到你的伙伴的?”
农家子苦笑道。“都是些以前相识的熟人,不想他们也被候天楼追杀,咱们同病相怜,便凑到了一块儿躲着。”